送走了姚舒戊，陶千宜便放松得攤回了椅子里，反正這里也沒有外人，合春、合雪也因為這是在自家產業里，貼心的退了出去，只剩下的一個李雁，那不算人。
“阿妍，你是不是又想要搞事了？”
李雁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的直覺就是這樣表示的。
陶千宜正望著橫梁放空自己，聞言也只是轉了下眼珠子，“嗯？”隨口給了一個疑問詞。
“我記得。”李雁皺眉道：“當初我娘曾經問過你，要不要幫你提前把姚姨的嫁妝要過來封存，是你自己表示，說是重要的東西，你早就已經全部整理收好了，剩下的那些并無所謂。但現在……你特意把舅家找來，就只是為了剩下的東西？”
“如果我說就是這樣呢？你會覺得我小氣嗎？”
李雁并沒有被她這樣的態度糊弄過去，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了一些。
“我不明白。”單純的疑惑，李雁道：“你明明不是會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的人。”
陶千宜便是笑了。
“我的李世子，李少爺啊，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什么身外之物，你知道你所謂的那些個身外之物，都是價值幾何嗎？”
“姚家雖然低調，但也是實打實的名門望族，歷朝歷代不知出過多少位大儒，這些全都是無形的財富。我娘親作為當年姚家唯一的姑娘，她陪嫁來的那些嫁妝，雖然看著不顯，但對于真正識貨的人來說，簡直就全都是無價之寶。這樣的價值，難道還不值得我爭取嗎？”
李雁還是問：“那為什么是現在？”
“嗯？”陶千宜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我以前有眼無珠，現在突然識貨了吧。”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雁拉了她一把，不想讓她再這么樣糊弄下去。
“為什么以前不要，現在又要多做這些事情，你明明該是最討厭麻煩的性子。我以為，你一開始不管那些，就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放棄的。”
看陶千宜的眼神亂飛，李雁提前一步又給她按下去了一個理由，道：“別跟我說你以前不做，是因為覺得你當時的年紀還小，會護不住那些。明明你早就跟你那位二嬸撕破了臉，再多一項也沒什么關系。更何況你那時即便要來了嫁妝，也可以封在官府，或者我家的。”
“要不要臉啊。”陶千宜伸手拉住他的臉頰，開始往兩邊扯，“你給我記清楚，我可還沒有嫁給你呢，什么就封存在你家，你當是過嫁妝嗎？”
“我沒那么說，分明就是你自己想得多。”
拉下臉上作怪的柔荑，李雁將其放在手心中揉捏，面上還是單純的疑惑與不解的擔憂，道：“我只是不明白你突然間這是怎么了，我覺得你總是很累的樣子。”
“是很累的啊。”陶千宜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撒嬌道：“你給我捏捏肩，或許就好了。”
“那捏捏嘴，你是不是就能說實話了？”
“這個啊……”腦袋蹭了蹭，陶千宜的聲音帶上了困倦，“不知道呢。”
“別想睡，我在跟你說正事呢。”
陶千宜大大打了一個哈欠，眼角都被連帶出了淚花，“我也沒辦法啊，今天起得那么早，真是好困啊。”
更主要的原因是，自打那一日在這只燕子的懷里睡過一回，陶千宜一靠近他，就覺得聞到了瞌睡的味道，好像是在午后，抱住了一大團被陽光曬得松軟的被子。
真的捏住了陶千宜的臉，李雁選擇用這種物理攻勢來幫她醒醒神。
“你老實說，你當初之所以不提前討要姚姨的東西，是不是就是在為了今日做準備的。”
直接翻了個白眼，陶千宜道：“你可真是看得起我，我哪來那么的深謀遠慮。再說了，我當初才是幾歲啊，怎么可能就能夠想到那么多。”
“別的小孩子當然是不行，但你可不一定。”
李雁繼續捏了捏她的臉，務必要叫她把眼睛睜開。
“你這丫頭，從小就是一肚子壞水。”
“你說誰呢你，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壞水才對，從小就欺負我。喏，現在也是。”
“才怪。”李雁反駁道：“我再是一肚子壞水，但只要一碰上你，就跟中咒似的，連腦子都要跟著一塊丟了。我看啊，要是沒有你，我還不知道能多聰明呢。”
‘可不唄，原著中您老人家沒了我，智商直接噗嗤嗤的拔高，都位極人臣了，連后來某位謀朝篡位的事，都得給您老人家記頭功。’陶千宜如是在心中吐槽道。
只是不等陶千宜開口反駁什么，李雁就先一步說道：“不對，又被你繞暈了，我明明是在問你嫁妝的事情。”
陶千宜無奈，她繞什么了她繞，她不是一直都是配合著他的話在說嗎？自己愛跑題，還怪別人，真是沒天理了呀。
“解釋吧，我等著呢。”
“等什么啊，這有什么可解釋的。就是很單純的，我在為咱倆的婚事做準備，你不高興？”
“成親我當然很高興了，但我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
陶千宜突然抬起頭，直視著李雁的雙眼，問道：“不希望我耍心眼？不希望我算計別人？你覺得我惡毒了？我應該永遠單純美好，即便別人想要傷害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雁再次皺眉，活了快二十年，前十九年皺眉的次數加在一起，恐怕都沒有這近半年的次數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伸手點了點陶千宜的眉心，李雁盡量壓著自己的脾氣道：“阿妍你冷靜點，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你難道都不覺得你近來的情緒很不對頭嗎？”
“我生理期不行嗎？”
“嗯？什么什么？生什么七？”
陶千宜憋屈的踢了下腿，“沒什么，你別管。”
李雁頭上大大的問號都快要具象化了。
“好吧，那我不管，但你也該好好給我解釋一下了吧。這一年來，你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狀況，春困秋乏都被你說了一個遍，現在你又要找什么樣的借口了？”
“我冬眠不行嗎？”
“不行，你又不是熊，沒冬眠那個能力。”
“誰說我沒有了。”
熊瞎子不行，熊孩子還不行嗎？
“行行行，你有，你有。”李雁覺得他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點耐心，就跟冬天里的蒲扇一樣，純屬就是多余，“那至少你現在還沒冬眠，先回答我的問題。”
“誰說的，我現在已經睡著了，不要理我，有什么事情，請明年開春再談吧。”
“你是小孩子嗎？”李雁無語道。
“我是的啊。”
陶千宜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因為剛剛的困意，明明被逼出了水汽，但不僅沒有呈現出霧蒙蒙的倦怠，反而像是水洗一般的透亮。
就好像雨后初晴的日子，桃花抖落掉了一身的負重，難得從世人們強加的曖昧意味中脫身，其實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在開著一朵花而已。
“我還沒有及笄，我還是小孩子啊。”陶千宜如此重復道。
“如果是小孩子的話。”李雁喉結滾動了一下，突然拍拍她的頭，笑著說道：“就不要成天想那么多的事情，會長不高的。”
“誰長不高了啊。”
“阿妍，多信任我一些，不好嗎？”
陶千宜最是受不了他這樣突然溫柔的聲音，很怪異，又著實怪異得動人心魄。
“我很信任你的啊。”她聽到自己如是說著，“所以，即便是不美好的一面，都不介意讓你看到。”
李雁失語，過了會兒才吐槽道：“你這是信任我嗎？這分明是吃定了我吧，因為知道你不論怎么做，我都不可能真的跟你生氣。”
“那你會嗎？”
“會的，會生氣的。”
“可以啊，你當然可以生氣的。不過，只可以氣一小會兒哦，只一小會兒的，如果你氣久了的話，我會難過的。”
抬手“啪”一下捂住了臉，李雁挫敗道：“阿妍你這樣真是太狡猾了，明明到頭來還是什么都沒有交代，但我已經又一次想要放過你了，真的太不公平了。”
“其實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些事情吧，你明明也想得明白的。”
“不一樣。”李雁堅持，“我更想要聽你自己告訴我，而不是光靠我自己猜想。”
“你及冠禮的賀儀想要什么？”
雖然發帶不是生辰禮物，但那一日醒來之后，陶千宜就把手邊的半成品全都燒了，實在是看著就覺得晦氣。當時嚇得合春等人，還以為她是要跟李雁決裂了。
李雁抓了抓頭發，一時間這么問，他也想不到什么啊。
“玉冠？”
“那是長輩應該送的吧。”
“沒關系吧，你要是送的話，那我也會用的。”
“也行。”指尖繞著李雁的發絲，陶千宜也不想為這事再糾結了，肯定道：“那我就送你玉冠好了，不過你冠禮上的發冠準備好了沒？”
“已經準備好了，是我爹的舊物了。”
“哦，挺好，但愿你能借此習得一些李叔叔沉穩的性子。”
李雁皺著一張臉表示：“你對我爹是有什么誤解？”
怎么看，他爹也跟這兩字也扯不上關系啊，老謀深算可能還靠譜些。
“哦，對了，還有一個事兒，你二姐的訂親的對象，是不是保府的張家四郎？”
“是啊，怎么了嗎？”
李雁摸了摸下巴，“有點麻煩，張四郎可能會退親，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影響到咱倆的親事。”
“唉？”陶千宜一下來了精神，“怎么回事？我怎么沒有聽到風聲，又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帶來的消息嗎？”
李雁哇哇大叫著抗議。
“什么叫狐朋狗友啊，你這樣說，到底是對我的朋友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啊？能和狐朋狗友在一起，那我得是什么啊。”
“你不是燕子嗎？飛禽也是禽，和小動物們在一起，有什么問題嗎？”
李雁哼哼兩聲，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反正也全都是酒肉朋友，他自己也根本不上心。
“我只是聽說，那張家四郎，其實有一個相好的小表妹，先前他之所以會去參加會試，也是為了讓家里答應他和小表妹的親事。卻沒想到，張家會提前一步，定下了你那位二姐。”
“張家那頭，直到最近都還在鬧呢。只不過是因為在保府，所以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城，再加上張家又是八皇子妃的外家，也沒什么人敢亂傳這些閑話。不過，要依著我看啊，那張家四郎可不是個會那么容易就妥協的人。”
陶千宜沒想到事情還能有這個內幕，原來人人稱頌的好親事，其實兩邊都不滿意，簡直讓人十分之期待。
“那不是挺好的嗎？到時候有情人終成眷屬。”
“好什么好。”但李雁可就不開心了，“萬一張家真的退親了，那你二姐不嫁，你還能嫁嗎？”
陶千宜根本不擔心這個問題，陶宣宣近來可是精神著呢，別看昨天又被她親娘給關了起來，但身邊的丫鬟出府可是更頻繁了。
說不定都不用張家退親，陶宣宣就該要先一步給自己折騰出去了。
“所以說啊，這表哥表妹什么的關系，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的。我看啊，這樣不好說遠近的親戚，平日里還是少見，或者干脆就不要見面來得好，對不對啊？”
陶千宜這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原來你繞了這么一大圈的，還是在計較剛剛我說大表哥和二表哥的事情？好了，好了，還說我呢，你才跟小孩子一樣。”
她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會有近親結婚的心思啊。
“如果你在意這個的話，那真沒必要，我要是愿意和表哥在一起的話，何必舍近求遠呢，林表哥不是更近。”
“你這是什么意思，那個冰塊有什么好的。”
看李雁快要炸毛，陶千宜更加覺得好笑，“我就是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也不行！”說著，李雁倒是想起來了，“對了，這樣說來，冰塊和陳家那誰，現在到底是怎么樣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