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湘這個人天生性格上就有缺陷，可能是生活環境造成的，也有可能是骨子里帶的。總之，她這個人絕對算不上好人。

甚至還有點兒壞。

真的壞胚。

就好比現在。雖然她已經放棄追求薛璟了，但也并不想看到薛璟能夠得償所愿跟自己喜歡的女人雙宿雙飛，說什么她也要從中搞點兒破壞。就是所謂的得不到就要毀掉。

壞到根兒里了。

不出她所料，薛璟果然把她的話當真了，那張冰山臉也出現了一絲細小的裂紋。

那一刻紀湘是爽快的，可緊接著心中那種憋悶、焦躁的情緒似乎又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因為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那個叫沈歆禾的女人在薛璟的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她煩躁地皺著眉，看著薛璟臉上有些悵然的表情，惡劣道：

“要我說她也不一定比我強到哪兒去。我好歹敢大大方方承認喜歡你并追求你，可她……”紀湘諷刺般扯唇笑了下，“之前她可是信誓旦旦說自己不喜歡你的，這怎么轉頭來又跟你好上了？我看吶，八成是寂寞無聊了，拿你打發時間呢。”

薛璟沉默著一語不發地看著紀湘臉上滿是諷刺意味的笑容，只覺得刺眼得很。而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去跟著她的話進一步深想，得到的結果便是指尖發涼。

“你還是不懂女人這種生物。”紀湘笑得意味深長，“女人一般很難會突然喜歡上一個人。喜歡，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們之間發展得這么快，說這里邊兒沒有貓膩誰信啊？而且她看起來社會閱歷就比你多，也比你更擅長社交，所以感情經歷肯定要比你豐富。她這種行為，怎么看怎么像追求不到白月光然后退了一步將就一下跟你這個第二順位的備胎湊活一下。畢竟即使是第二順位，也是個事業成功、條件優越且長相帥氣的男神級人物，她可是一點兒都不虧呢。”

紀湘叫嫉妒和惱怒沖昏了頭腦，所以說的這些話完全都是不過腦子在那兒瞎胡謅的。她意淫得那叫一個爽快，想到什么說什么，腦子都跟不上嘴巴的速度。

她實在是太氣憤了。她從來沒有這么受挫過，所以恨不得給這兩個人徹底攪和黃了。

然而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紀湘這一通胡說八道也還就真的歪打正著說到了薛璟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他一點點收緊了垂落在身側的右手，下頜緊繃，一語不發。

或許是得知沈歆禾也喜歡自己太過于興奮了，他一直忽略了這其中一些問題。而現下這些他刻意逃避的問題全都被紀湘毫不留情地指了出來。

沈歆禾為什么忽然就喜歡他了？是喜歡很久了現在才說還是……才喜歡上的？

而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前者似乎并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因為之前沈歆禾沒有表露出任何喜歡他的意思，并且還在他終于鼓起勇氣告白之后選擇逃走了。而后者則更不可能了。

他又想起了那個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遲有富。

難道……歆禾真的像紀湘說的那樣，是因為痛失所愛，心中天平失衡，急于找一個情感的寄托而不至于讓自己崩潰才接受他的感情的嗎？

長久的自卑和不自信讓薛璟怎么也不敢相信沈歆禾是真的喜歡他，他總是會控制不住去找任何能夠解釋沈歆禾喜歡上他這件事的理由。

可偏偏就沒有“沈歆禾是真心實意喜歡他”這一條。

其實是他心中一直都有猶疑的種子，紀湘的話只不過是一劑催化劑，促使這顆種子生根發芽罷了。

薛璟在這一瞬間覺得心口的位置有些痛，他不自覺蹙了下眉。

在這一刻，薛璟悲哀地發現，哪怕沈歆禾真的像紀湘所說的那樣，他也不想做任何的改變。甚至連去質問沈歆禾都不敢。

他怕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鏡花水月，而自己的質問會讓這虛假的幸福也化作泡影。

即使她并不是真的喜歡他，即使……他只是她的情感替身，他也甘之如飴。

只要能陪在沈歆禾身邊，成為唯一一個能名正言順待在她身邊的人，那就夠了。

更多的，他不敢奢求。

紀湘并不知道薛璟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波蕩，她看著薛璟此刻并不算好的表情，只以為讓自己說對了，于是氣焰更加囂張。她揚了揚下巴：

“你還是不要被那個女人騙了才好，她……”

“你說夠了沒有？”薛璟緩緩抬起臉，那雙淺褐色的眼眸此時已經變成了墨黑色，“說完了就滾。”

薛璟雖然一直以來都與人疏離，但基本的禮節還是有的。像這樣不客氣，并且還是對待一位女性，還是薛璟人生的頭一回。

不光是薛璟人生頭一回，紀湘也是。她還從來沒被人當面這樣罵過，所以當下她是有些怔愣的，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靜默了幾秒，她猛然柳眉倒豎，嗓音略有些尖利：“你說什么？！”

薛璟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紀湘徹底被惹怒了，情緒也瀕臨失控。眼見著薛璟就要走了，她一個大步上前：“你別走！”

然而還不待她伸出去的手抓住薛璟衣服，旁邊忽然有人小聲說道：“你們看，那個人像不像一個明星？好眼熟，像誰來著？”

“你說的是剛出道的那個紀湘吧？是挺像的。”

“對對，就是叫紀湘！不僅僅是像，該不會就是本人吧？”

紀湘臉色“唰”的一白，連忙收回手。此時她也顧不得去抓薛璟了，連忙壓了壓頭頂的帽子，將鼻梁上架著的墨鏡推上去然后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薛璟根本就不關心身后都發生了什么，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他神情略顯恍惚，眼神也微微有些發直，就那么盯著眼前停止不動的電梯液晶顯示屏發呆。

“薛先生？”

薛璟身形一頓，側過臉看向來人。

“陳阿姨。”

陳阿姨就是之前宋俞興特地聘請來照顧薛璟的護工阿姨，在薛璟出院之前，她的工作便是照顧薛璟的衣食起居。哪怕薛璟現在已經基本恢復了，她也依然每天來照顧他。

“您是要上樓嗎？”

“嗯。”

“那您怎么不按鍵啊？”陳阿姨笑著上前按了下上行鍵，“走神兒了吧？”

薛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傻站在電梯門前根本沒有按鍵，他扯了下嘴唇笑了下：“嗯，忘了。”

陳阿姨陪著薛璟一起等電梯，期間小心觀察著薛璟的神情，然后又轉過臉看了眼醫院大門口處被幾人簇擁的年輕女人。心中雖然疑惑，但卻也什么都沒有問。

電梯來了之后兩人便一起進去。

出電梯之后薛璟的腳步微微頓了下。

“您要去沈小姐的病房嗎？”陳阿姨適時地問道。

自從薛璟恢復正常之后幾乎天天都在沈歆禾的病房里待著，所以陳阿姨下意識就問了。

薛璟抬眼看了眼那扇熟悉的房門，抿了下唇，然后垂下了眼：“我……先不過去了。我累了，想回去睡一會兒。”

言罷便抬起腳向他自己的病房方向走了過去。

陳阿姨看著薛璟透露著落寞的背影，一點點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