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璟并沒有把他跟江芮伊談話的內容跟沈歆禾說,含糊過去了。倒不是他不愿意讓沈歆禾知道,而是……不好意思。
薛璟長這么大,活了二十多歲,這是頭一次喜歡一個女孩子,羞澀是不可避免的。
因為情怯,所以下意識想要隱藏自己的隱秘心思。因而對于沈歆禾的問話,他也只是挑了一些不重要的說。
“我很好,沒什么問題。是姑姑小題大做了,關心則亂。”薛璟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我什么事兒都沒有。”
沈歆禾雙臂環胸,聞言不由得瞇了瞇眼,目光帶著審視看著薛璟,似是要從他故作輕松的表情里探究出點兒什么來。
薛璟本就愛慕沈歆禾,此刻被她這種“赤裸裸”的目光盯視得渾身燥熱,哪哪都不自在。他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去洗碗……”
話落薛璟都沒好意思看沈歆禾便轉身快步走向了廚房。
沈歆禾靜靜望著薛璟略顯慌亂的背影,唇線緊繃成了一條直線。薛璟撒謊的能力還真是一般,不費什么力氣就能被看出來。
她咬了下唇,思考片刻還是抬步也朝廚房走了過去。
沈歆禾廚藝很好,也很喜歡做菜。但對于洗碗刷盤這種活兒,她卻是極其討厭的。跟她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么長時間,薛璟也對她的喜好有所了解。
原本薛璟對于這些家務活也不是太精通。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創作、冥想,用湯灝的話說就是總是在做一些非常不接地氣的事兒。家里的家務通常他都會叫家政人員來做,自己鮮少參與。
可現在,他不僅做了,還做的非常開心。甚至在面對洗碗池里油膩膩的碗盤時還生出了要提高自己廚藝的想法。
只因為剛才在飯桌上沈歆禾說了一句羨慕江芮伊夫妻倆的生活。
薛璟大多數時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更多的時候也是更在乎自己的感受。他的病讓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所以他經常讀不懂別人的表情,也無法感同身受地去理解別人的情緒。
他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現在,他想要為了沈歆禾打開自己的心門,去試著和這個世界接觸、相融。那么第一步,他就是要做一個能讓沈歆禾滿意的,男人。
既然她認為宋俞興那樣的就是好男人,那他不妨就先從學習宋俞興開始。
薛璟這邊洗碗洗的正開心,并沒注意到沈歆禾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他身后,安靜地看著他。
在薛璟洗完一個盤子準備放到一邊時,不經意看到了站在他側后方一直觀察著他的沈歆禾,不由得手上動作一頓,險些摔了手里的盤子。
他,又開始不自在了。
然而薛璟的這些細微的小變化沈歆禾并沒有注意到,只因為她現在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一件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事。
“我洗的還算干凈吧?”一直沉默著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于是薛璟破天荒地主動開腔打破尷尬的氣氛。
沈歆禾將目光從盤子上移開,看向了薛璟。
“薛璟。”
“嗯?”
“我知道,你這幾天很不對勁。而且我也能感覺到,這跟我父親那天的突然到訪是有關系的。”沈歆禾微微凝眉,“薛璟,你真的不想跟我說說嗎?”
薛璟洗碗的動作頓住,臉上的表情也有所僵硬。水龍頭還開著,自來水“嘩嘩嘩”地流著。
一時間整個廚房安靜得只剩下水流的聲音。
沈歆禾抿緊了唇,上前關上了水龍頭,就這么站在薛璟身邊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不管怎樣,不論是誰,今天都不可能再含糊其辭地躲過去了。沈歆禾現在滿心滿腦子的問號,總覺得自己是那個被蒙在鼓里的人。她不想一直這么糊里糊涂的,她想要薛璟給她一個答案,她想讓他告訴她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薛璟微垂視線看著自己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半晌不語。
沈歆禾見他似是又想當鴕鳥,一個氣不過直接上手抓住了薛璟的手臂拽著他正面面對自己,微微提高了音量:
“薛璟,你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別逃避!”
薛璟下意識抬眼看向沈歆禾。
那雙一直被沈歆禾比喻為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的眼瞳顏色偏淺,是那種溫柔的淺棕色,在專注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一種他在鐘情于你的錯覺。
而此時此刻,他那雙總是漾著溫柔顏色的眼眸卻隱藏了更多深重而濃厚的情緒,但專注于她的目光卻是并沒有半分削減。
薛璟嘴唇蠕動了一下,沉默了幾秒之后緩緩道:“你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問題嗎?”
“什么問題?”
“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沈歆禾微一皺眉:“可是我之前不是回答你了嗎?”
薛璟淡淡地搖了搖頭,低聲道:“當時是我沒有勇氣繼續問你。”
“什么意思?”
薛璟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舒出,他沖沈歆禾淡淡笑了一下:“歆禾,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在九中頂樓的一間廢棄教室里救下過一個想要輕生的男孩?”
話音落下后沈歆禾的表情明顯一僵,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薛璟。
薛璟捏了捏垂在腿邊的右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沈歆禾的:“你跟他分享了你喜歡的電影,跟他說了許多話,你甚至還告訴他,要死也別死在你面前。這些……你都記得嗎?”
沈歆禾半晌沒有說話,一臉怔然地看著薛璟,隨著他的話語不自覺翻開了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回憶。
薛璟似是有些激動,連那雙總是淡然的漂亮眼睛都染上了一抹水紅色。
“歆禾,你……都不記得了嗎?你、你還告訴我你叫‘枝枝’,在我手心里用手指寫下來的!你都忘了嗎?”
沈歆禾只感覺腦中有什么東西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腦海中似是一瞬間多了許多屬于她又不屬于她的記憶。那是被她遺忘在角落里太久都已經快要被忘記的記憶。
滿是灰塵的教室,呼嘯的風,瘦弱病態的少年,還有……寫在手心的約定。
“你……你就是那個小男孩兒?”沈歆禾不敢置信地說道,“你就是那個想要跳樓輕生的男孩兒?”
薛璟本就紅透了的雙眼一瞬間沁出些許淚水,但嘴角卻是高高挑著的,低聲喃喃道:“真好,你還記得……你還記得……”
沈歆禾擰緊眉頭,不解地看著薛璟:“那這么說,其實我才是……‘枝枝’?”
薛璟點頭。
“那……一直以來陪伴在你身邊跟你做了十多年朋友的枝枝……”
“她一直在騙我。”薛璟臉上的神情略有些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