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涵遇到白初的事情就容易沖動，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先懟，也不看看對方是誰。

“這種福氣你自己享用還不夠嗎，還非要搭上我。”

李雨涵沒想到楚廷會這么說，話中明里暗里都是諷刺，李雨涵聽了癟癟嘴，也沒反駁。

楚廷一邊踩著樓梯，一邊跟李雨涵說道：“自己的事情還沒處理好，反而要先去擔心別人，李姑娘果然一副菩薩心腸。”

“為了防止你日后在外頭亂說話，給言大人扣上奇怪的名聲，我便跟你說了實話。這姑娘天生就是個啞巴，你知道啞巴是什么意思嗎？”楚廷瞇著眼睛，笑著問道。

這完全就是無理取鬧了，故意問出這樣的問題，多少是有點看不起李雨涵的意思。李雨涵心里憋著氣，瞪了楚廷一眼，氣鼓鼓地說道：“我是農村來的，沒見過世面，不知道什么意思！”

楚廷還在笑，從他的話里就能聽出笑意：“說你不聰明，還真是不聰明，連啞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從小就不會說話，家里人嫌她累贅，不吉利，便把她扔在荒郊野嶺。若不是言大人心好，碰見了她把她帶回來，早就被野狼吃得干干凈凈了。”

李雨涵還真沒想到這點，幸好剛才只是隨口說了幾句，沒把質疑和生氣表現得太過明顯，不然這誤會可就真大了。李雨涵沉默著，她知道自己誤會了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了。

“不好意思”，李雨涵還是小聲的道了歉。

楚廷聽力好，雖然李雨涵說的聲音很小，還是聽到了，但是他就當做沒聽見，不想跟這個女人廢話這么多。

眼看著就要到端木言所在的房間，楚廷的腳步也放慢了，表情也變得凝重，他認真地對李雨涵說道：“等會見了大人，收斂點。少操心別人，多管管自己。”

“多謝”，李雨涵難得見他如此認真的神色，不由得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用力地點點頭。

楚廷輕輕叩了叩門，不至于聲音太大驚擾到里面的人，也不會讓里面的人聽不見。

過了一小會，里面傳來一聲簡單的回應：“

進來吧。”哪怕只是簡單的三個字，也能聽出這聲音低柔輕緩，帶著些沙啞的慵懶，讓李雨涵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聲音和她想象中的刻板不近人情的端木言有點天差地別的感覺，楚廷給了李雨涵一個腦瓜崩：“走什么神？等會進去千萬要注意，別走神了！”

“知道了”，說著李雨涵慢慢走進去，楚廷沒有跟在身后，只是向端木言示意把人帶到了之后就退出去了。端木言似乎也希望把人留下來：“楚廷，你也留下來吧。”

楚廷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心有芥蒂，就算是端木言親口讓他留下，楚廷還是躬身退出去了，端木言也沒有把人強行留下來。楚廷也沒走遠，他除了巡視的時候會獨自帶領一支隊伍，其他時候都留在端木言身邊。

楚廷退出去之后，李雨涵依然站在楚廷把她領進來的位置上，端木言就像不知道李雨涵已經來了似的，仍舊自顧自地給端木承斟茶，然后和端木承說著閑話，完全沒把李雨涵當回事。

端木承幾次開口，想要把話題引到李雨涵身上，讓端木言回想起今天的正事。但是端木言就只當沒聽到，還把話題扯到別的地方：“楚廷這孩子也真是的，聽說剛剛又讓承叔你為難了？”

端木承剛想說這件事是李雨涵的錯，好讓端木言注意到李雨涵的存在，但是端木言很快又開口了：“楚廷讓您為難，我就替他向您道歉。我們仨從小一塊長大，楚廷和我關系好，從小就保護我，護我護得緊，您也別介意。”

李雨涵精準捕捉到“我們仨”這個關鍵詞，端木言和楚廷年紀相仿，一起長大是很正常的，不過還有一個人是誰？李雨涵腦海里莫名其妙就想到了白初，推算一下，白初和他們倆的年紀似乎也差不多，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李雨涵很快就覺得這個想法太過離譜，白初作為一個鄉村大夫，怎么可能會和端木言楚廷這樣身份的人從小一起長大？

雖說端木承是端木言的長輩，可是現在是在驛站，在端木言的領地上。就算端木承輩分比端木言高，但是現在端木言因公辦職，就算是端木承也不能越過端木言。

只要端木言不開口讓李雨涵坐下來，端木承也不能說什么，只好一個勁兒地往李雨涵那邊瞥，端木承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把今天的事情跟白初說，生怕白初知道端木言的楚廷一起為難李雨涵的事情，會忍不住去找他們倆人。

好在李雨涵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往往看上去越溫和的人，越不好對付。李雨涵也是剛開始被端木言溫柔的聲音所欺騙，才會對端木言對她視而不見這件事有所反應，可是李雨涵現在明白過來了，端木言和楚廷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之前端木言為楚廷道歉的行為，無非是故意說給李雨涵聽的，其實楚廷和端木言都是一樣的人，都對李雨涵有莫名其妙的敵意，楚廷在驛站樓下為難李雨涵的事情，也多半有端木言的示意。

端木言一直在跟端木承閑聊，李雨涵像個伺候他們的侍女一樣站在一旁，她也不主動開口說話。李雨涵天天在地里干活，每天忙上忙下的，最累的時候忙得腳不沾地，做的事情遠比像這樣直挺挺地站著辛苦多了。

李雨涵感覺只是站了一會，但是實際上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時間已經臨近正午，李雨涵所站的位置正好對著窗戶，太陽光直直照在李雨涵的臉上，李雨涵有點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難以直視這樣的光亮。

端木言終于良心發現了一般，抬頭看向李雨涵，笑瞇瞇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承叔許久未見，一時聊得興起，忘了李姑娘也在這里站著，李姑娘不會生氣吧？”李雨涵是民，端木言是官，端木言肯這樣放低姿態對李雨涵道歉，在很多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若是李雨涵不肯接受端木言如此誠懇的歉意，多少顯得李雨涵有些不知好歹了。

李雨涵也沒打算在這件事上跟端木言過不去，就算這個時候李雨涵態度僵硬地說她在生氣，可是那又有什么作用呢，之前受的委屈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李雨涵本來就沒當回事，聽到端木言這樣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好話，李雨涵也沒表現出什么生氣亦或者是受寵若驚的樣子，她只是語氣淡淡地回應道：“沒什么，久別重逢自然當敘敘舊，站著也不累，只當是鍛煉鍛煉了。”

端木言聽了李雨涵說的話，覺得有幾分好笑，他沒想到李雨涵是這樣的反應，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端木言連忙招呼人來給李雨涵搬上一個小圈椅，放在他們的對面。端木言伸一伸手，示意李雨涵坐下。

李雨涵也不客氣，就直接坐下了。

端木言現在的表現就像一個普通人來請李雨涵辦事一樣，態度可親，臉上總是帶著笑。但是李雨涵卻沒有因為端木言的態度轉變而放松警惕，她時刻留著個心眼，生怕端木言又在什么地方為難了她。

“李姑娘想必已經知道，我們請你來是為了什么事情吧。”端木言十指交叉，手肘立在桌子上，笑眼彎彎地看向李雨涵。

李雨涵點點頭：“知道，是為了劉敬和芝藤的事情吧。”之前端木承就說過，這鎮上周邊能分辨出芝藤的人寥寥無幾，除去端木承和白初這兩個和這件事情有其他牽扯的人，就只剩下一個李雨涵能分辨出芝藤了。

若不是有這樣的特殊條件在這里，端木言是斷不可能相信李雨涵所做證言的。

“是這樣的，所以，在你和官府達成合作之后，將會面臨的難處，你也清楚嗎？”端木言又接著問道。

劉敬背后牽扯的勢力之廣，是在場所有人都難以琢磨清楚的。單憑劉敬這樣的出身，絕對不可能是真正和西域勢力有所牽扯的元兇，劉敬只不過是一條小魚而已，但是劉敬反而真有骨氣，是怎么樣嚴刑逼供，都不肯說出背后指使的人。

所以這一條線到這里也就斷了，不能再往下調查了。李雨涵的作用是，找到能讓劉敬定罪的關鍵性證據，防止劉敬背后的人為了反咬一口而指明官府抓人證據不足。這也代表著，李雨涵同樣會和劉敬背后的人站在了對立面，也算是結仇了。

李雨涵還是點點頭：“我當然知道，無非是有性命之憂罷了。”

“不只是你一個人有生死的威脅，包括你的父親和你的妹妹。”端木言接著補充道。

李雨涵突然保持沉默了，關于李梅涵和李海，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牽涉其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到生命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