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后，待托德將最后尸體上一絲傷口縫合完畢，關曜也終于松了口氣，揉了揉腦袋。
這四個小時，他一刻都不敢分心，從人體基本構造到每一根肌肉，每一個器官都被托德老師完完全全的展現至他眼前。
眼花繚亂的術式和精巧舞動的刀刃之下，一具人體的每一處都被完美剖開，成為了可被他汲取的養分。
“學習的本質就是提高你的認知。不久后，記得給我一份成熟的報告。”
“好的，老師。”
“不要誤會了，不是他的報告，我對你的學習進展和過程并不關心。我要的是一份你對你自己的報告。”托德提醒到。
“先對自己有一個完備的認知，再去認知自我之外的物質世界。”
關曜點了點頭，托德摘下白手套，拉開抽屜。
“我不是一個學術派，不過還是有一些書籍可以給你。這是我以前的自我解剖報告。你且拿去研習，上面的一些術式和手法可以輔助你完成自我解剖。”
關曜接過托德遞過來的那泛黃的老筆記，定了定心神。
自我解剖…
他腦子里已經浮現出來了自己劃開自己肚子，然后觀察自己內臟的場景了。
有夠浮夸的。
不過他還可以去人間，再借用一些現代醫學的力，應該會讓整個過程輕松一些。
“至于其他的，便自己去研習吧，秘大有很多課程都可以去聽聽。”
托德說著，便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去吧，將他送回墳墓中去。”
關曜點點頭，便開始為尸體穿衣，托德的解剖技巧已經超出常理，尸體上的傷口已經重新“愈合”，整個肌膚表面亦不染一絲血跡。
與他四小時前的姿態一般無二。
一百一十八號墳墓前依舊有著堆得高高的泥土和大大的坑，棺材蓋子被掀在一旁，關曜將尸體安頓好后，便又開始了填土行動。
來這里這么多天，不是和老鼠打交道，就是和尸體打交道，真是…
明天，是洛克離開的第七天。
也是他葬禮的日子。
天空早已經暗了下來，關曜雙手撐在鏟子上，抬頭看著明亮的夜空。
一艘飛梭，快速穿過他的視線，朝著內城飛去。
前線戰報嗎？
關曜撇了一眼，隨后便又開始填土。
回到小木屋后沒多久，他便告辭了托德老師，離開了薇麗安墓園。
隨意在街上用一些餐食糊弄了一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公寓，拿出紙和筆，開始對今天的學習進行歸納總結。
夜并不長。
關曜緩緩睜開眼睛，有些疑惑的探頭看向窗外。
送奶工今天怎么沒來呢？聽不著那送奶的號子，他都有些不習慣了。
“早上了嗎？”蘿拉慵懶的聲音響起，她有些怕托德，所以昨天其實都沒怎么說話，一直在睡覺，又或者是純純當個隱形人。
關曜照常起身洗漱，隨后快速出門，托德老師的筆記和他自己的筆記還有那兩本用來奠基的書被他藏于床下，而那五份超凡特性則是被他放在了薇麗安墓園。
是不是應該換個住處了？
自己可沒有什么空間戒指，把整個家當都塞在其中。
紙牌屋只弄用于物質中轉，但其本身是不能用來保存物品的，那一方混沌空間在被他關閉后，便會落入他不可觀測的一種狀態，如同坍縮成了一粒塵埃一般。
他曾嘗試過將一個易拉罐放在其中，隨后離開紙牌屋空間，當他再次開啟那片空間時，易拉罐已經消失不見。
老實說，托德老師的筆記放在那簡陋的公寓…
還真是無法讓人放心。
看來確實要趕緊搬家了，然后在武裝一下自己的小屋。
【家】作為庇護所，其對安全這一點絕對是每一個人都最為注重的，尤其是在你本人確實有一些不便告人之事的時候。
洛克的葬禮安排時間是在早間十點，吉爾墓園中。
主持儀式的神父便是克勞德先生。而此時洛克的骨灰正在圣堂地下，卡洛斯的停尸間中。
自從他被火化回來后，就一直放在那兒。而關曜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去將骨灰取出來。
圣堂地下，卡洛斯說到，“我和你一起吧。”
“一起？”關曜小心翼翼的抬起洛克的骨灰盒。
“嗯，不然也太孤零零的了，不是嗎。我還將布拉德隊長和丹妮莉絲小姐也喊上了。我們一起為他舉行迎靈禮。”
關曜曾經在大學時期，因為一篇電影賞析，對西方的殯葬儀式有個相關了解。
在XX教盛行的西方，會在尸體火化前便先舉辦入殮禮，守夜禮，并且還會在教堂舉行圣歌、彌撒、圣水洗禮、祈禱、靜默等等流程，隨后才會送往火化。
而神國這邊的殯葬禮儀則與此有著共通之妙，只不過在尸體死亡后要求快速火化的前提下，不僅省去了許多復雜的相關流程，也簡化了許多比較占據時間和金錢的儀式。
畢竟在這個有許多人飯都吃不飽的神國，真的沒有必要動輒舉行一次葬禮就耽誤現世人太多的時間。
還要著眼生活呢。
馬蒂依舊開著小馬車，載著一票人前往吉爾墓園。
吉爾墓園偏郊區，但并未出城，也算是上好的墓地了，畢竟能在這么個地方，將本就不多的地皮交給亡故之人的，價格絕對算高昂。
馬車上，沒有人說話。雖然大家都已見過太多亡者尸身，早已失去了對死亡的敬畏之心。但依舊對洛克這一在巡夜工作上勞苦功高的人保持尊敬。
馬車緩緩駛入吉爾墓園之中，關曜雙手平托著洛克的骨灰盒，緩緩走下了馬車。
他看著彌撒堂外黑壓壓的頭顱，整個人好似一枚釘子般僵在了原地。
他感受著手中的骨灰盒的重量，在這肅穆場合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你看到了嗎？
那些以前被你罵罵咧咧趕回家的醉鬼，深夜游蕩在外被你保護的女孩，露宿街頭在莫蘭德廣場乞食的孩童…
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