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恩.史密斯從夢中醒來。他的眼神逐漸從散亂變得幽邃，隨即恢復了清明。

還好是夢境！還好走的快！

他一邊慶幸著，一邊點燃了煙斗，深吸幾口之后，莫名的心跳加速才逐漸平緩。

直到這時，他才有余力思考娜婭的話。

“掌握魔藥最快的方法，就是成為魔藥對應的那種人。”

那么掌握夢魘魔藥，就只能變成夢魘了。

作為一個值夜者，是不能輕易去騷擾別人的。魔藥的消化，只能內部解決了。

他看了看休息室，發現里面只剩下一個人了。克萊恩又一次受傷，還躺在醫院。“收尸人”弗萊也傷的很重，在家休息。“不眠者”洛耀.萊汀在看守查理斯門，科恩黎.懷特去了北區郊外的“拉斐爾墓園”進行日常巡視，白發的“午夜詩人”西迦.特昂輪休。

就是你了！鄧恩看著半躺在沙發上，翹著腳顯得十分愜意的倫納德.米切爾，飛快確定了目標。

這小伙子一看就是膽大妄為，皮粗肉厚的那種，應該不會被夢魘嚇到！自己消化魔藥，也可以給他指點一番，讓他以后少走彎路。

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他先在胸口點出緋紅之月，略微表示歉意，隨即開始引導夢境。

在那之前，他覺得娜婭似乎還說了其他別的話語，似乎非常重要，但他卻又想不起來了。

這該死的記憶力！

............

休息室的倫納德正無聊靠著沙發，玩弄著塔羅牌，突然腦袋一沉，一張張紙牌悄無聲息的從指尖滑落。

當最后一張牌即將掉落的時候，他的手指猛然扣緊，想抓住那張牌，隨后又徹底放松，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夢里，他盡情的展示著自己的主角天賦，對出現在夢境中的恐怖怪物勇往直前，毫不畏懼。讓神秘的夢魘一時間竟然有些施展不開。

但好景不長，夢魘很快就摸清了他的底細，變出更加恐怖的怪物。倫納德發出了鬼哭狼嚎的聲音，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

許久之后，他從夢中醒來，摸了摸身上的冷汗。

“老頭，剛才什么情況，你為什么不叫醒我？”

看見四周無人，他悄悄的開啟了自己的外置大腦：帕列斯.索羅亞斯德，蒼老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魔藥的關鍵在于消化，而不是粗暴的掌握。”

倫納德眨巴著眼睛，不解的問道：

“這和我剛才遭遇的噩夢有什么關系？”

“午夜詩人下一個序列是什么？”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沒好氣的訓斥道：“如果有的選，我一定會選那個剛來的女孩，你和她比起來，簡直就像頭豬。”

“我哪里不及她了？她才序列9而已。我還年輕，有著足夠的潛力。對了，你為什么問我值夜者的序列7名稱？這和我剛才的遭遇有關嗎？”

聽完倫納德的問題，帕列斯.索羅亞斯德沉默了好幾秒，隨后蒼老的聲音才重新出現在他腦海中。

“守夜人序列7之所以叫夢魘，是因為他們獨一無二的噩夢制造能力。你遇見的噩夢，就是一位夢魘正在消化魔藥。”

“夢魘，那不是隊長？”

倫納德剛剛說完，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又起身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自己。

“不用看了，沒人。你是在質疑我的智商嗎？愚蠢是不會從你身上傳染給我的。我已經告訴過你扮演法的關鍵，你自己不用心，怪不了別人。”

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的聲音緩緩從他腦海中消失，倫納德感覺有些惆悵，自己的主角身份似乎受到了否定，更重要的是，這種否定來自于自己的奇遇。

難道娜婭才是主角？

...........

【夢境已經消失，鄧恩.史密斯離開當前場景。】

吳暗看著眼前的提示，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像鄧恩.史密斯這樣的人呢？

當幸福來臨之時，卻因為自卑，恐懼，驕傲，逃避了最好的生活。

他和戴莉之所以能彼此喜歡，很大原因是雙方是同一類人。

這種人最容易互相吸引，也最不容易走到一起，因為誰都不肯先踏出那一步。

還是讓我來做這個皮條客吧！

吳暗發現自己的心態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對世界的認識從游戲逐漸演變為真實，從將它們視為一群NPC到開始體會它們的感情，從操縱角色到心意難平。

也許是自己讀過原著的原因吧，總是受到書里情節的影響，總是為了那些遺憾而郁郁不平。

想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雙手不受控制的打開了搜索引擎。

千度之下，搜索結果讓他從盛夏直墜冰窟。

詭秘的作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網絡上沒有任何關于他的信息，書籍在網上也開始失去熱度，就像被刻意隱藏起來了。

吳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賣舊書的鏈接，急匆匆的點進去，已經是最后一套了。

下好單，付完款，填好收貨地址，內心的那種擔憂才稍微淡去。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還是能隱隱感覺到藏在事情背后的詭異。

當《第五支柱》這個游戲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詭秘之主》的世界也出現了。

但這本書卻是在預測將來，而且預測的非常準確和詳細，充滿了各種細節。甚至稱預測都不合適，更像是描寫過去經歷之事。

而吳暗正通過操縱不同的角色，把這些事又重新來過一遍，還發生了各種改動。

這讓他陷入了某種困惑，書里描寫的事情，是將來發生的事情，還是已經發生的事情？

自己改變的命運，是詭秘世界既定的天命，還是他們不定的未來？

吳暗坐在賓館的床上，對著冉冉升起的太陽，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沉思。

這種哲學問題，消耗的不僅是個體的精神和智力，更會瓦解人的理智和邏輯能力。

這種感覺，就和吳暗工作時遇到的bug一樣。有些他很快就找到根源，然后解決掉了；有些他找不到原因，但是憑著經驗，將它們包裝起來，做成了一個黑箱，勉強應付過去；還有些他完全不清楚原理，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只能等著它自己消失或者重啟，然后再也不碰它。

太陽轉過最高點，又慢慢落下來，影子從西邊移到了東邊。

吳暗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開看時，楊敏已經從門縫擠了進來。

“下午到了，我們一起去看房子吧！”

她的聲音歡快明亮，充滿了小孩子才有的朝氣。

“你急什么？現在才下午一點。”

“我當然急了，我還沒吃早飯呢！更何況你現在也沒事，我們早點定下來，有個寬敞的地方不好嗎？”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

吳暗很快發現了事情的重點。

“我剛剛手抖了下，買了個游戲皮膚，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楊敏聲音含糊的說著，隨即用力拉起吳暗的手，一疊聲的催促道：

“走吧，我剛剛看了，樓下有家菜做的不錯，我們去吃吧！”

“你怎么知道的？”

吳暗用力擺脫她的手，拿起手機放進兜里，順便收拾東西。

“我在外面看半天了！那里人特別多，還排隊，聞著也特別香。還有一個人拿著手機在那拍視頻呢！”

聽著楊敏的描述，吳暗默默的給這家店鋪判了死刑，隨即抓住對方妄圖含混過去的問題。

“你再往游戲里面充錢，我就讓身上你一毛錢都沒有！”

不知不覺，吳暗感覺自己已經化身汪靜，成為了那些野蠻粗暴的父母。

“切，我才沒亂花錢呢！我就試試，看你會不會生氣！”

楊敏拿出一張嶄新的鈔票，在吳暗面前晃動，那是早上剛遞給她，讓她自己去買早餐的錢。

為什么你們這些小孩子，比大人心眼還多！

吳暗看著一臉驕傲的她，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開始發癢了。

兩人順著窄窄的走廊下了樓梯，到前臺退了房間。楊敏執意要牽著吳暗的手，貼身走在旁邊。

吳暗反扣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有些踉蹌的走過她推薦的那家餐廳，來到馬路對面的小餐館。

“就這里吧，我沒錢了，咱們省著點花。萬一以后你念上的好的大學，學費很貴的。”

吳暗在長條桌前坐定。楊敏放開了他的手，他卻沒有放開楊敏的，她只能也在塑料凳坐下。

“你放心吧，我肯定考不上，咱們不用省。老板，有什么好吃的，盡管上！”

楊敏扭了幾下，發現力氣太小，都是無用功，隨即粗著嗓子，學著大客戶的樣子沖老板喊道。

穿著黃色圍裙的老板兼廚師倒也應景，立刻湊了過來，連連推薦自己鹵的牛肉。

不多時，便切了一大盤來，足足兩斤。又端了兩碗羊肉湯，里面下著粉絲，還帶著一筐煎好的脆餅。

由于是按斤算錢，老板沒用他那出神入化的刀法將肉切成的薄片，只是大塊斬將開來，嚼起來極有豐厚之感。

“你喝酒嗎？”

楊敏將菜單放到自己面前，小聲的問著吳暗。

“不！”

“老板，給我來一杯......果汁，大杯的。”

楊敏立刻對著廚房的方向大喊道。

那位老板兼廚師一溜煙從廚房跑出來，又端上一碟涼菜，臉上帶著歉意說道：“我們這是小吃店，沒有果汁。”

“奶茶呢？”

“也沒有。”

“那就來一杯啤酒吧！”

老板扭頭看了吳暗一眼，吳暗瞪了楊敏一眼，發現她低著頭看著桌面，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還只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