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形上看，小布萊恩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對父親咬牙切齒的話語有些害怕，甚至往外退了半步。

老人卻沒有在意這些，繼續講了下去。

“拉瑞亞做完證明之后，我剛剛準備反駁，為自己的清白進行證明，就看見特里爾法庭的大法官，公正的西里斯，用力的敲下了法槌。”

“他宣布我有罪，涉嫌殺害自己的妻子，謀奪香檳伯爵的貴族爵位；勾引并強暴莊園中的女仆，導致她們懷孕，然后殘忍的拋棄她們，讓她們淪落為站街女郎；進行了多項違法交易，并大量的偷稅漏稅，走私違禁物品到魯恩；舉行褻瀆神靈意志的邪惡祭祀，將大量的小孩獻祭給邪神，等等幾十條違法活動。”

“我一向是對公正的西里斯非常敬重，直到他宣布完我的罪狀，我還不敢確定又反問了一遍，結果他問我要不要懺悔，然后自己回歸主的懷抱。”

“我那時候徹底慌了，我感覺自己真的會死。我向神靈賭咒發誓，發誓那些他說的罪名，我從來都沒有做過。西里斯卻粗暴的打斷了我的辯解，聲稱我受到了魔鬼的誘惑，是因蒂斯危險的敵人，需要立刻押下去，并進行單獨關押。”

老人手臂哆嗦著遞過一個金手柑，小布萊恩突然有些猶豫了，他沉默了一陣，才伸手接過那個帶著青澀的果實。

“在西里斯的安排下，我被關押在因蒂斯環境最惡劣的水牢里，大半個身體都泡在水中。那一段時間，我感到了無比的絕望。”

“西里斯天天派人來拷打我，讓我在各種文件上簽字，我堅決不從，他就讓人按著我的手簽上名字。雖然水牢里沒有陽光，看不大清楚，但我還是認出了那些文件。”

“那都是帕斯礦業的轉讓文書，將里面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轉給了其他人，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

“我就這樣一天天的被關押著，毒打著，隨時都可能死去。也許是他們覺得我還有某些利用價值，所以才沒有提前帶走我的生命。”

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氣喘吁吁，似乎說了太多的話讓他有些費力了。

“你現在接下了我的第二個金手柑，我的要求就是，去殺掉西里斯，殺掉那個公正的西里斯。我死之后，你只要看一眼我的身體，就明白當初他對我做了什么，即使最邪惡的異教徒，也不會這樣折磨一個無辜之人。”

“我不能讓他那狡詐的靈魂進入烈焰神國，你必須在他死之前送他一程。他雖然年紀有些大了，但精神仍然很好，不會那么容易的死去。那時候他已經是公民法庭的大法官了，現在只怕是終身法官，對付他需要勇氣和智慧。”

小布萊恩看著那個金手柑，身體突然開始顫抖起來。

老人又發出了尖銳的笑聲，似乎對小布萊恩的恐懼十分滿意。

“你一直生活在鄉下，接觸到最大的人物也只是個男爵，對這些所謂的大法官感到害怕是正常的。不過他們真正讓人害怕的，不是所謂的職務和頭銜，而是他們的心。”

“如果你感到害怕，就吃下那個金手柑，它雖然苦，但和生活相比，已經很甜了。”

“我在水牢里被關了半年之后，簽了大大小小幾百份文件，我的帕斯礦業徹底歸了別人。不知道是幽默還是某些人的惡趣味，我被帶到了礦山上，套著手銬腳鐐去和那些工人們一起挖鐵礦石和煤。”

“那里的工作都非常累，我從來沒想過挖煤竟然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我每天放下鐵鍬之后，都能直接躺在地上睡著。我的失眠就這樣奇跡般的被治好了，順便還治好了我的抑郁癥。”

“我就這樣在礦山上干了許多年，每天懷念著妻子，考慮著下一頓飯吃發霉的米飯還是硬的和石頭一樣的面包。”

“日子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也許他們都認為我喪失了生活的勇氣，會這樣一直沉淪下去，最后悄無聲息的變成礦山上的一堆白骨。可他們忘記了，我可是赤手空拳從無到有創建帕斯礦業的人，沒有什么困難可以擊倒我！”

“我悄悄的藏起了一截鐵絲，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磨開了堅硬的手銬和腳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用鐵絲殺死可看守，逃出礦坑，逃進了深山之中。”

“神靈又一次庇佑了我，我找到一處獵人留下的小屋，里面有著足夠的食物和武器，我靠著它們逃脫了追捕，獲得了久違的自由。”

“更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我居然找到了你。我的兒子，我一直以為他們會對你下手的。當然，這不一定是件好事，你做個一無所知的農民，或者根本不來這個世界也挺好的。”

“莊園的一個女仆偷偷的帶走了你，并撫養了很多年。說實話，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她，只是在廚房見過幾面，大概是雜活女仆罷。她說我給了她一份工作，讓她不用做站街女郎，所以她十分感激，看見那些警察沖進來的時候，就悄悄的帶著你從后門溜走了，回到了鄉下父母家，打算把你養大。”

“她叫瑞麗，長的既不漂亮，也不討人喜歡，不過你應該記住這個名字。”

“為了不牽連瑞麗，我只能帶著你再次流亡，來到了倫堡，在這個更偏僻的山村定居下來。”

“我曾經悄悄的打聽過，我的帕斯礦業，現在已經變成了香檳伯爵的產業，由“好人”巴納德和勤勞的拉瑞亞管理著。”

“我曾經遠遠的看了巴納德幾眼，他老的很快，現在已經和我差不多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煎熬。他不算一個好人，但也不是能隨隨便便丟棄良心的人，這個時代，這種人是沒有好下場的。要么變壞，要么擁有和我一樣的悲慘結局。”

“我在他的垃圾堆里，翻到了一份完稅證明，那是帕斯礦業最后一次以我的名義交稅。它能證明那曾經是我的公司，證明我擁有價值上百萬費爾的礦山。”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改信了知識與智慧之神，我沒有阻止你。我相信你能從信仰中獲得更多的智慧，來處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