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車禍過程說起來挺長，但實際發生只不過在短短兩三秒間而已。

“喂喂？你那邊這么回事？！”

羅翼與喬穎的通話一直保持著未中斷，等他走進那條小巷又毫無規律地拐了幾個彎、折返數次，徹底將那幾股淡淡危險感甩掉后才按了下終端：“被人追殺，現在暫時沒有危險。你那邊什么情況？”

喬穎聲音一下子嚴肅起來，毫不拖泥帶水的報了個地址：“去那里等我，見面說。”

羅翼掛斷電話后又迅速聯系上李一：“剛被人暗殺，你現在安全嗎？采購過程中有沒有暴露行蹤？”

李一也反應極快：“安全，沒有暴露過。角梟？”

“可能性不高，你去帶上曼曼找個安全屋躲起來。”羅翼回憶了下昨晚情形，也認可前者判斷：“我們沒有顯露過目的，就算角梟有所懷疑也不會馬上采取這么激烈的手段。應該是我這邊出了問題……你和曼曼暫時先別聯系我，等消息。”

“明白，我會照顧好她。”

掛斷電話后羅翼稍稍放心了些，低頭在腕表終端內調出地圖，確定好喬穎所說那“安全屋”位置，又把帽兜朝下拉了點才從小巷子內穿出快步朝目的地方向走去。

他只走出幾步就摘下這件清瀾科技標配終端，一腳踩碎。

他現在還不清楚面對的敵人是誰，跟苦修者學會和劉教授遇到之事到底有什么關系，但常年混跡荒野區帶來的謹慎，自然不會愿意留這么個隨時能定位自己的東西在身邊。

只是剛才簡單看了眼，前往喬穎所說安全屋方位就已經被他印刻在腦內。

羅翼沒有再隨便叫出租車，而是直接混進大街上熙攘人群，帶著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快速趕向目的地。他腳下步子看似不快，實際卻比街上行駛的出租、公交和私家車差不了多少，在人群中猶如道影子般快速穿梭著。

體內遠超普通“異能者”境界的海量天地元氣粒子，被用來全速趕路的效率，絕對能驚掉無數古武術苦修者大牙。

在覺醒者境界憋了整整六年，不是混跡荒野區探險就是傳承老爹技巧，執行各種暗殺任務。令羅翼在這些亂七八糟的的“雜項”能力上，和正規苦修者有著太多不同。

時間過去大約二十分鐘。

一邊全力趕路一邊隱藏身形，還要分出大部分精力觀察周遭情況，躲避可能出現的危險。

羅翼身體卻始終保持在最佳狀態，連體內天地元氣粒子都未消耗多少。

老爹所傳《混沌鍛體訣》在其他方面或許拉胯的很，但論起趕路效率，卻當之無愧是一等一的神技：若非如此，他當時也沒辦法帶著基因崩潰的曼曼，連夜暴走一百多公里從黑巖小鎮，趕到主城區來找李一求救。

喬穎所說安全屋，在西四環內一處看起來頗為高檔的住宅區。

羅翼見門口有檢查出入證的物業保安，沒選擇正常路線而是繞到小區側邊，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攝像頭和路人后，直接翻越三米多高欄桿進入其中。

幾分鐘后他已站在一間公寓房門前，按照約定三短二長敲了五下。

房門打開，喬穎那張美到奪人心魄的面孔露了出來。

只不過此刻這張絕美容顏，面沉如霜。

……

……

“情況大致上就是這樣，或許劉爺爺和方會長交流中還有些細節我不清楚。但今天會議上主要爭吵點，基本上都無關原生體派和改造派之間矛盾。實際上除了劉爺爺自己，學會內部基本上已經沒有原生體派擁躉了。”

喬穎一邊向羅翼介紹情況，一邊也是整理思緒，努力從已知訊息中找出蛛絲馬跡：“會議上吵了整整六七個小時，主要在于是否允許劉爺爺就這樣辭職離開，搞他自己的研究。”

羅翼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一個像苦修者學會這樣半幫派、半公司，還有幾分像職業培訓學校般的聚合體，其中涉及利益派系當然會盤根錯節極其復雜。

作為3號主城最頂尖的科研大佬之一，劉教授若想在苦修者學會養老——哪怕再也不做任何學術只享受生活，這輩子都不會有什么人敢去惹到他。

但他想要帶著這滿肚子學識技術辭職，獨立出來搞自己的原生體研究。

這自然會觸動到太多人敏感的神經。

“教授辭職前，跟你說過什么嗎？”羅翼坐在沙發上沉穩地聽完喬穎情況介紹，輕輕敲擊著木質扶手，大腦開始飛速轉動。

“沒有。他之前信心滿滿找會長去批預算，根本沒想過會被直接駁回來。我猜也是因此氣惱，再加上對于原生體研究實在太渴望，才干脆憤而辭職想僅憑一己之力，將這個學派重新送上古武術的最高舞臺。”

喬穎回憶起昨晚老瘋子從會長那回來后情形。

老頭兒最初還是怒氣沖沖，后面卻想著能辭職專心研究羅翼這個“實驗體”，只越想就對未來前景越發興奮……期間并未有過任何異常之處。

“他計劃了要帶走哪些實驗儀器、去哪里籌措研究資金，寫了半張紙的計劃又開始打電話給老朋友，想找個人投資者。”說到這里喬穎才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狐疑地看著羅翼：“昨晚他還打電話給你了，不在服務區。”

智能終端覆蓋區域只在3號主城區，離開城墻外信號就被各種超凡物影響衰減，即便只是舉例城區二十多公里的夜色鎮也無法正常使用。

羅翼和李一在夜色鎮呆了整晚，當然沒接到老瘋子電話。

他面色不變，隨口解釋了句：“昨天和個朋友去了趟187荒野區，尋找一種帶有穩定基因病效果的超凡異獸，才沒有接到電話。”

喬穎知道小丫頭情況，聞言美目中流露出一絲同情，但很快又被對老瘋子的擔憂覆蓋。

“所以你覺得可能對教授、對我下手的嫌疑人有哪些？”羅翼聽完大致情況，還是缺乏點關鍵信息才能判斷，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快就遭到暗殺：“對面下手狠辣行動果決，但如果不是有非此不可的理由，應該也不至于在事情剛發生的第二天，就直接下手。”

“行動越快，破綻越多。要么是他隱藏的夠深完全不擔心會因此暴露，要么就是教授辭職開展研究對他們的影響立竿見影，才會用如此激烈粗暴手段做出反應。”

喬穎深深的看了羅翼一眼，沒想到這個荒野區出身的少年在遇事后如此冷靜，還能以縝密思考做出判斷，心中對他好奇又多加深了一分。

可惜她皺著眉頭想了足足三十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答案。

“學會里所有人……哪怕是今年前那批原生體試驗失敗，轉向改造派的苦修者，對劉爺爺也都是尊敬有加。而且他所研究方向都太過高深，其他研究員基本都很難跟得上，也不存在什么方向性的競爭。”

“我去之前，劉教授手里有沒有什么正在進行中的重要研究？”羅翼只能換個方向，幫著她整理思路尋找線索。

“這我知道，前段時間還幫著打了好幾天下手。上次跟你們清瀾科技的車去218，也是為了替瘋子爺爺找一種超凡植物。”喬穎回憶起當日和羅翼相識經過，感覺這短短幾天日子里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有種恍如隔世般錯覺：“研究方向和原生體倒沒什么關系，主要是內臟機械化改造中，如何適量添加超凡植物以增加對自然元素的掌控。”

“那么跟這方面研究利益相關最大的人呢？”

“這……也很難說出具體是哪一方，這研究算是血幫、清瀾和我們三方聯合發起，加上城立未來科技大學的幾個博導……連主城政府都有個部門參與。”喬穎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最終還是輕輕搖頭：“這么多勢力的聯合課題，劉爺爺只是負責其中一小部分。雖然可能重要性比較高，但也不至于因此動用暗殺手段。”

就在兩人分析來分析去，卻始終因為掌握信息不夠多，始終沒找出哪怕一個值得懷疑的目標時，喬穎手腕上智能終端突然響起陣悅耳音樂。

她低頭看了下，是個不認識的陌生號碼，下意識拒接后沒幾秒，音樂聲又固執地響起來。大美妞還想拒接，卻被羅翼突然伸手攔住：“接。”

電話接通之后，一個兩人都熟悉的老者聲音從外放中響起：“穎丫頭，你們家小羅能聯系上嗎？這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昨晚不在服務區……這會兒干脆就直接關機了，不靠譜！”

……

……

半小時后，喬穎開車載著羅翼來到北五環外一座破舊工廠，在個安裝著上百種高科技儀器的倉庫里，有些無語地看著毫發無傷……甚至還滿面紅光的老瘋子劉太史。

“怎么樣？夠不夠頂？！”見到兩人后他啥都沒問先拉著羅翼手，獻寶似地把一件件儀器指給后者看：“冷凍透射電鏡，原子光譜儀，光學干涉儀，全自動操作和智能編程的生物細胞培養儀，各種型號的生態艙、最高規格的萃取裝置。”

“這些東西雖然不比學會實驗室齊全和先進，但也是老頭子我這些年以來，一直努力攢錢、攢機器，甚至攢零件自己組裝，給自己留下的后路”他跳起來迅速拍了兩下羅翼肩膀，豪情滿懷地道：“而且所有儀器都是針對性為原生體研究配備的，所以放心吧！就算離了苦修者學會支持，我也一定能把原生體研究推進下去。”

“給我十年時間，小羅你的超脫者境界……上定了。到時候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原生體的古武術苦修者到底有多強，修煉速度又有多么可怕！”

羅翼和喬穎兩人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后者試探著問：“昨晚后，您沒遇到什么意外？”

劉太史撓了撓滿頭濃密白發：“什么意外？”

兩人把羅翼剛才遇到暗殺的情形說了一遍，倒是讓老頭兒一下子緊張起來：“無緣無故怎么會有人暗殺？！你是現在唯一的原生體實驗對象了，可千萬不能出意外啊！”

“……”

羅翼稍微有點被老爺子的直白震懾到，但想想卻是也是這個理，只能繼續道：“我沒事，但我們現在處境很危險。必須找出究竟是哪一方勢力在背后，才能找出應對之策。不然的話，后面只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他們的暗殺目標是你不是我，否則的話我從昨晚離開學會到這里一路，都只是在運輸和安裝儀器從來沒有隱藏過行蹤。他們要動手的話，有無數次機會。”劉太史的智力幾乎能算得上人類天花板，稍一分析就很快得出結論：“既然只想殺你，那目的自然是為了阻止我繼續進行原生體研究。”

“原生體學派從幾年前那次試驗失敗后，就幾乎沒掀起過什么波瀾。”喬穎聞言有些疑惑地表示疑義：“而且基本上和現在其他主流學派都沒什么利益沖突，為什么會突然采取這么激烈的行動呢？畢竟在主城區動手殺人，被查出來事情無論如何也小不了。”

“所以對方很急，急到連等小羅什么時候離開主城區荒野區再動手，都覺得來不及。”劉教授摸著下巴，眼內閃過疑惑之色：“這樣一分析，條件限制已經很精確了，但我怎么想不出來有哪一方，會如此忌憚原生體學派呢？”

幾人正皺著眉頭分析間，羅翼心中警兆又突然響起。

他目光在庫房內幾個窗戶上一掃而過，迅速發現個米粒大小紅點，正從東南方窗外不知多遠處照射進來。

“危險！”他身形一矮，直接夾起一米四幾的干瘦老瘋子，如滾地葫蘆般帶著后者迅速躲到了墻體死角處，然后只是順便喊了喬穎一聲：“敵襲。”

大美妞危不危險倒不重要，劉太史可關系到自己日后的整體修煉方向，關系到一路繼續突破“靈能者”、“馭能者”甚至“超脫者”的夢想，千萬出不得事。

幾秒后，預料中的沉悶槍聲響起。

一枚超凡狙擊子彈從東南方向不知多遠處，順著紅點所指位置射來。

然后蹲在墻角，用一具不知道什么儀器擋住大半身形的羅翼，就看到整個大約200多平米的倉庫四周，突然亮起層淡藍色色的透明護罩般東西。

硬生生將那枚大口徑的超凡狙擊子彈，擋在了護罩外面。

除了發生出聲“叮”響，再無任何變化。

外面那狙擊手又連續開了兩槍，護罩卻沒有絲毫變化，輕松擋下后面兩枚子彈。

這光罩……好堅固。

羅翼心中疑惑，那隱藏在黑暗中的狙擊手也終于心態炸裂，瞄準紅點隨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