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喬穎叫做“老瘋子”的這老頭辦公室挺大，但里面陳設卻和整個苦修者學會那古樸、蒼涼、并且磅礴大氣的建筑風格完全不同——大堆儀器，令它像科技實驗室多過辦公室。

羅翼在大堆儀器里，看到了個熟悉身影：巨蛋形狀的ST14.PROMAX生態艙。

看來這對普通用戶尚未正式銷售的高級貨，在主城區的上流階層里早已是普及之物。

“小伙子坐這兒，別拘束。”矮小老頭笑瞇瞇地把羅翼在一張椅子上按下：“小穎兒叫你小羅，我也就這么跟著叫了。至于你呢，跟著小穎兒叫我瘋子爺爺、劉爺爺、老瘋子，或者劉教授都行。”

這還用選擇么？

羅翼沒有絲毫猶豫，恭恭敬敬地朝他點了點頭：“劉教授好。”

“噯，是個好孩子。”白頭發老瘋子馬上笑瞇瞇的拍拍他肩膀：“怪不得肯在危機關頭回頭去救小穎兒，這年月像你這么尊老愛幼，還保持著基本底線的年輕人，實在不多了。”

羅翼臉上掛起憨笑，轉頭看了眼旁邊臉泛紅暈的喬穎，試探性問了句：“在荒野區時，穎姐就跟我提過讓有空來找一下您，說您對原生體修煉古武術特別有研究，所以才拜托了穎姐帶我冒昧過來拜訪……不知道會不會太打攪？”

“不打攪不打攪，早就盼著你來呢。”

劉教授穿著身白大褂，只有一米四幾的身材背著手圍著羅翼轉了幾圈，臉上那笑瞇瞇表情一直沒下去過：“你救了小穎兒，對我們整個學會都有恩，以后就把這里當娘家隨時過來。當然，我們學會一向來秉承開放包容的態度，只要是古武術苦修者都會打開大門歡迎。”

喬穎這會兒終于恢復到之前那副颯爽帥氣模樣，也對羅翼突然改口的“穎姐”這個稱呼頗為滿意，聞言很快在旁邊跟著幫腔：“天下修者是一家，這是我們首任會長經常說的話。我看你修煉方式挺有點問題，所以才叫過來想讓瘋子爺爺幫忙研究分析下。”

“互相幫助，我這兒本來也缺少像你這樣的野生原生體苦修者樣本。這世道急功近利的人太多，愿意以人體原本五臟六腑來完成‘練腑’這道入門關卡的，是越來越罕見了。”

劉教授搖了搖頭，頗有些憤世嫉俗之感：“雖然機械改造內臟，能大幅度提高身體素質，越過最初那段虛弱期直接進入超凡序列。但我們人體自身的寶藏卻有太多潛力沒有被挖掘出來……在這點上，我和學會里不少人觀念是有沖突的。”

旁邊喬穎也沒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解釋：“我們學會方會長支持改造這一派，主要原因還不是您之前培養的原生體苦修者，完成練腑關卡之后內臟強度還不到改造派三成，后續也并未表現出更高的成長性，戰力反倒要弱上許多。”

劉教授冷哼一聲：“短視！全部都是短視之徒！從覺醒者到異能者，靈能者，哪怕馭能者，一時強弱能算得了什么，只有進入后面的超脫者境界，才能真正看出我原生體學派的潛力來。”

“小羅，這方面你可以多聽聽咱們學會不同派系的看法，不著急做決定。”喬穎雖然對劉教授非常尊重，連眼內都帶著明顯崇拜感，但關于這點依舊實事求是地向羅翼說明：“我自己也是改造了肝、肺和腎臟，對于古武術修為以及戰力提升效果很明顯。按方會長的話說，苦修者也需要擁抱現代科技，不能抱著老傳統的那一套不放。”

“放屁！全部都是放屁！”矮小干瘦的劉教授突然暴跳如雷，原地一蹦三丈高地連推帶罵把大美妞攆出了辦公室之外。

喬穎也只能無奈地主動關上門，然后悄悄對羅翼做了個“外面等你”的手勢。

辦公室大門被小老頭兒重重踢了一腳，整個人還在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張干癟老臉漲得通紅。

“嗯，小羅你很不錯，至少定力挺好。”見羅翼從始至終都坐在原來位子上沒動過，劉教授又贊許的對著他點了點頭：“我們古武術苦修者，就是要有這種泰山崩于前而不動神色的養氣功夫，無論平時修煉還是遇敵對戰都該如此。”

“來吧，先讓我替你做個全身檢查，看看野生原生體修煉的古武術，和我之前培養出來那些反骨二五仔有什么區別。”

老頭兒拍拍旁邊一具類似核磁共振機般儀器，示意他躺到操作臺上：“擁抱科技……哼！老頭子我擁抱科技的時候，方小子還在他老娘懷里吃奶呢！這會兒倒天天拿著科技當盾牌懟我。3號主城這方圓幾萬平方公里的范圍內，哪個苦修者用的科學儀器，能超出我的知識范圍？”

他一邊嘴里碎碎念，一邊在羅翼雙手雙腳處各系上條束縛帶，又在旁邊操作臺上飛快地敲擊鍵盤輸入了不知道多少條指令，最后才打開了機器。

伴隨著這具機器的輕微“嗡嗡”做響聲，幾條藍、紅、黃色光帶在羅翼身上各處，從頭到腳緩慢地移動著。而一條條他根本看不懂的數據，也在旁邊全息屏幕上顯示出來。

進入研究狀態后的劉教授，終于展現出一個科技工作者的專業素質，開始和羅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小羅你古武術是從哪傳的，小穎兒說你以前來自于荒野區。據我所知，荒野區的聚居點里，超凡力量進化基本上都是以機械改造和基因變種人為主。古武術這一脈入門所需的成本太高，前期戰力比起那兩個序列又稍弱。除了咱們學會和下面直屬的要塞、資源衛星城之外，我還以為荒野區的古武術修行已經斷層了呢。”

前期戰力……比其他兩個序列弱……嗎？

羅翼躺在儀器操作臺上皺了皺眉，聽劉教授這話略有些疑惑。

為什么自己感覺在同樣境界，古武術還是蠻強的。

他一身暗殺本領都來自于老爹傳承，從十二歲那年筑基成功，成為覺醒者后就一直以這個境界的實力闖蕩荒野區，執行老爹手下那殺手組織的各種暗殺任務。

他可從沒覺得同境界的基因變種人也好，機械改造戰士也好，有多么難殺。

“收養我和我妹妹的老爹，是個古武術狂熱愛好者。”羅翼看老頭兒在操作臺上輸入指令，分析從自己身體內采集的數據，一邊解釋道：“他自己就是原生體學派擁躉，只不過可能限于天資，或是功法問題，一直卡在靈能者境界巔峰。而我從小接受他傳承，自然也走得是同一條路。”

“唔，你養父挺有想法，有機會可以約他來主城區坐坐交流探討一下。”

“前段時間死了。”羅翼平靜地回答，眼內沒有任何波瀾。

“可惜，好人不長命。”劉教授隨口回了句，又解開羅翼手腕和腳上束帶示意他坐起身，盯著全息屏上大片數據逐條解讀：“小羅你這身體狀況有些特別，可能還需要很多次其他檢查，我才能給出全面科學的修煉意見，最近不忙的話每天過來呆幾個小時吧。”

羅翼本來也沒想過只這樣被掃描一次，就能解決卡了自己好多年的覺醒者屏障，聞言很快點頭應下。

能攀上喬穎關系，讓劉教授這樣的苦修者學會大人物替自己一個荒野區流民，做專門的全面檢查再給出專業古武術修煉建議，已經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了。

自己還有什么資格不配合？

“沒問題，我一定全力配合。”他從操作臺上穿鞋起來，又恭敬且憨厚地笑著多問了句：“教授您覺得給出修煉方向的建議后，我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突破異能者境界？”

“異能者？”

豆丁般的白發小老頭抬起腦袋，奇怪地看著他：“我給的全面檢測建議，當然是指一路修煉到超脫者甚至更高境界。只想突破異能者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啊。”

嗯？

兩個人兩雙眼睛，互相對視著眨巴了六七秒鐘。

老瘋子一臉疑惑，羅翼更是滿頭問號。

今天？下午？

這就是，底層荒野區流民和主城區頂級科學家，之間的認知差距嗎？

羅翼從來沒想過，困擾了自己和老爹數年之久的異能者屏障……在劉教授嘴里會變成“今天下午”，這么簡單的四個字而已。

還沒把大木箬葉樹果實拿出來呢！

“那就……麻煩您幫忙，突破一下？”

因為整個對話過程實在太過離譜，羅翼問的也是猶猶豫豫，想了想又去旁邊椅子上拿過自己背包，取出那枚塑料薄膜包裹著的果實：“我這次出外勤任務，弄到枚大木箬葉樹的果實，不知道對突破異能者境界有沒有幫助？”

老頭兒看了眼他手中之物，也像艾琳娜般沒太過當回事：“你自己有那就不需要去庫房調了，最近幾年附近荒野區的大木箬葉樹產出基本都被我們包圓，確實讓學會異能者在戰力上增強了挺大一截。用了它和沒用它突破的，完全是兩個概念。”

“所以它的作用是？”

“簡單來說，能讓你在異能者階段更好地感應自然界元素。換算成戰力，大約可以比不使用它的異能者強10%-20%。”

“走，我帶你去演武房突破異能者境界。”老頭兒起身打開門，沖著一直在門口偷聽的喬穎吹胡子瞪眼：“別裝神弄鬼，想湊熱鬧就一齊去。”

喬穎尷尬地一齜牙，邁著兩條大長腿與羅翼并肩而行。

然后順便低頭看了眼他手里果實，終于多少有點了點驚訝：“喲，自己準備好了啊。還想說這次催化劑份額我來出，也算件感謝禮物——這下又得重新想想該送你什么了。”

果然天底下的白富美都差不多。

艾琳娜出手就是大幾十萬的高級生態艙，喬穎也準備隨手送出價值三十萬的果實。

真教人壓力山大。

……

三人很快在劉教授帶領下，來到苦修者學會演武場。

這是個位于學會六層的廣闊房間，整一個平層除了幾根支撐柱外，再無任何其他裝飾。

一排排加起來數目上千的生態艙整齊擺放，九成以上都是主城區市面在售的高級貨，剩下一成則全都是還沒上市的“ST14.PROMAX”。

當然配置上與艾琳娜送自己的那架沒法比，一個是頂配白金尊尚版，這里擺放的都是功能被閹割了大半的基礎版本。

幾百個學會工作人員在演武場內來回穿梭，或是幫著將調配好的生物原液導入生態艙外部槽，或是負責操作增壓開啟與關閉，令整個演武場看起來嘈雜而又熱鬧。

老頭兒帶著兩人出現，很快就有不少苦修者上來打招呼，每個人都是付恭恭敬敬表情。

不同的是面對劉教授，每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尊敬，面對喬穎時卻又區別頗大——大部分年輕男修者，似乎都多多少少帶著點愛慕。

連帶著望向羅翼表情，也帶著絲敵意。

和他預料一樣，這大美妞不僅是學會高層們的掌上明珠，也是學會內大部分男性苦修者的夢中情人，很難說和她搭上關系究竟是好是壞。

心中正轉著這樣念頭，不遠處突然有個身穿藍色修煉服的男子，穿過人群徑直來到三人面前，先挺熱情地跟喬穎打了個招呼，然后才假裝不經意般轉向羅翼。

“這位小兄弟很面生啊，怎么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