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憑淵還記得宮中生變的那一天。是一個陰霾飄雪的冬日,他像往常一樣,與洛君平和洛臨翩一起在汶韜宮隨太傅讀書,那時候,十七歲的洛深華已開始上朝習政,二皇兄洛文簫則說偶感風寒,告假未來。
洛臨翩與洛君平一向不對付,洛君平雖長了兩歲,但在這個四弟面前通常討不到什么便宜,能緩和氣氛的洛文簫又沒來,那天的課就上得比平時還要氣悶。好容易結束時,洛臨翩以一貫的高傲,收拾起書本帶著伴讀就走了。洛君平則伸了個懶腰,對洛憑淵說道:“你可是要到御花園?”
洛憑淵點點頭,他每天都很期待這個時候,皇兄洛深華會在下朝后到御花園和他待一會兒,聽他說說話,有時還陪著玩一會。從昨晚開始雪就下的搓棉扯絮一般,洛深華早早就答應,會與他和洛雪凝一起堆一個雪人。他可不想帶洛君平同去。好在洛君平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今日我從太液池邊過,雪景倒是不錯?!?
五皇子到了御花園,七歲的雪凝也剛到,粉雕玉琢的小丫頭朝他奔過來,披了大紅斗篷,如一團火。她對于能和兩個皇兄一起堆雪人很歡喜,又有些焦急:“秋雁去打聽過了,還沒有散朝,大皇兄什么時候才能到???咱們要不要先來堆?!?
洛憑淵卻一心想等著皇兄過來,覺得有他在才開心,笑道:“難得這么大雪,咱們去太液池看看雪景吧?!?
兩個孩子在雪地里,其實也沒多少心情賞景,主要是玩耍。太液池上白茫茫一片,平嶄嶄地全是無人踏足的新雪,天上仍飄著小片的雪花,池邊楊柳青松銀裝素裹,長樂宮金黃色的琉璃飛檐已被白色覆蓋,下面掛著一排排冰柱,洛憑淵已遣了一個內侍去打探紫宸殿是否已散朝,他只聽說北方邊境上的韶安新近遭北遼侵襲,守將派人飛騎求援,或許因為如此,皇兄才會來得遲了。
那時的洛雪凝長得胖乎乎的,是個雪團般的女娃娃,兩人在雪地里玩了一會兒,不知怎么就下到了太液池中,站在被積雪覆蓋的冰面上。
洛憑淵只看到雪凝在池面上越跑越遠,快要變成一個紅點,那一刻他忽然覺得有些冷,回身望去,跟著他們的宮女、內侍不知何時都不見了,四周靜寂無聲。他本能地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揚聲叫道:“皇妹,雪凝,冰上危險,快回來,我們上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遠遠聽到冰上一聲裂響,洛雪凝的身體明顯斜了一下,快樂的笑聲變成了驚呼,轉眼從冰面上消失了。
他立即反應過來,一定是冰面裂了,雪凝落入了冰水中。他只記得自己一邊向前奔去,一邊大喊來人,卻無人應聲。他顧不上多想,只看到前方冰面破碎,現出池水,隱約有一團紅影,應是掙扎的雪凝。下一瞬,他就整個人沖進了冰水中。
池中冰寒刺骨,洛憑淵不通水性,立時沒頂,全身就像被冰針攢刺一般,他拼命掙扎去抓雪凝,又想奮力呼救,但沒幾下就被冰冷的水流從口鼻灌入,嗆了好幾口。他當時已開始習練內功,神智還算鎮定。抓住那團紅影后,就試著要掙到水面。太液池中心深達丈許,他根本無從夠到池底,有幾次好不容易呼吸到一口空氣,轉眼又沉下去。洛雪凝的身體似有千鈞之重,要墜著他往伸冤沉落。洛憑淵起初還在想,要想辦法爬上冰面,要堅持著等人來救,皇兄下了朝會來找他們。漸漸的,就意識昏沉,只覺四肢越來越無力,胸部窒息得要炸開一般。他耳中聽不到岸上的聲響,內侍都哪里去了,他最后只想到,自己和雪凝都要死在這太液池中了。
許多年后,洛憑淵依然記得那種無所憑依,在寒冷中朝伸冤墜去的痛苦,令他不知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
那天在昏沉間,他感到有人將自己從池水中提了起來,又有聲音低聲喚他:“憑淵,你醒醒。”他隨著背后的拍擊吐了幾口水,恍惚看到了洛深華的玄衣,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安全了。
但他已經凍得完全麻木,動彈不得,隨即耳邊傳來一陣陣兵刃相交和呼喝聲。皇兄低聲道:“有刺客,別怕,再堅持一下,我找人把你和雪凝送回去?!?
洛憑淵感到皇兄將自己放在雪地上,身邊是昏迷的雪凝。他想,宮里怎么會有刺客,侍衛呢?父皇呢?勉力睜大眼睛,只看到洛深華擋在他們身前,周圍全是蒙面勁裝的男子,至少有十幾個,地上已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具尸首,看服飾有刺客,也有宮人,他認出了其中一張臉,那不是皇兄身邊的侍從關河嗎?
他腦中一時混沌,一時清醒,只聽到兵刃與掌風之聲,有幾只弩箭朝他和雪凝射來,還有溫熱的血濺在身上。與刺客動手的只有皇兄一個人,他想,怎么不見阿肅?跟著記起秦肅前兩天被皇后臨時派出去辦事了,不在宮中。
風太冷了,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像冰做的盔甲。他掙扎著把洛雪凝抱在懷里護著,沒多久就昏了過去。
昏睡了不知多長時間,洛憑淵只覺體內像有火在燒,醒來時已躺在鳳儀宮自己的寢殿內,身邊坐著神情焦灼的青鸞。他動了動,覺得全身無力,問道:“青鸞,皇兄呢?刺客呢?”
青鸞眼睛里都是驚喜和憂慮,按住他躺著不要動:“殿下,你燒了一天一夜,終于醒了。你怎么會跑到太液池去,還遇到刺客,受了寒,又被驚嚇,病得這么重?!?
“皇兄和雪凝呢?”洛憑淵又問道。
“公主已被送回蘭亭宮,也病了,聽說大殿下被圍攻,受了傷,又中了一只藥弩,現在還沒清醒,皇后娘娘正擔心得不得了!”
洛憑淵雖然身上發軟,但聽了這些,再也待不住。洛深華十四歲后已不再住鳳儀宮,而是在宮城東側的長寧宮居住,他知道此刻肯定不會被允許過去,就想讓青鸞向皇后身邊的人打探一下。青鸞朝外面看了看,低聲道:“娘娘倒是剛從長寧宮回來,好像是急匆匆的,魏無澤緊跟著也來了,奴婢……奴婢等他走了再到娘娘跟前問問,可好?”
魏無澤是瑯環中人,洛深華曾對他講過,瑯環十二令中有一支,名為幽明,擅易容,專司潛伏及暗中行動,與長于隱藏及護衛的玄霜相輔相成,掌理之人就是魏無澤,秦肅則來自玄霜。
洛憑淵見過魏無澤幾次,他年近三十,長得還算俊朗,不知為什么看上了青鸞,青鸞被皇后帶進了宮,魏無澤就常常借口到宮里來。但青鸞很怕他,她私下說過:“魏無澤那雙眼睛陰沉沉的,我見了就害怕?!?
如今魏無澤既然在鳳儀宮里,青鸞當然不敢露面,洛憑淵于是對她說:“阿鸞,有藥嗎?”
青鸞連忙說:“方才交代熬上了,奴婢去看看好了沒有?!?
她剛出了門,洛憑淵就撐著身體下了床,仗著底子一向還不錯,胡亂披了件外衣就跑向皇后的正殿。
轉過回廊,很奇怪地沒有碰上宮女,而后他就遠遠聽到瑯環皇后在殿內說話,洛憑淵熟悉娘娘的聲音,但此刻又感到陌生,向來溫婉端寧的皇后竟像在高聲斥責。而后又聽到了如嬪在答話,但那語聲也不似他所熟悉的如嬪,有種異樣的亢奮尖利。他在驚詫中忘記了高燒的昏漲,循聲奔了過去。
方踏進主殿,迎面就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如嬪背向自己跪在地上,皇后站在她面前,正俯身將染滿鮮血的長劍從她胸前拔出,如嬪跪立的身體隨之搖晃了一下,側倒在地上,半張臉朝上,失去血色的面頰上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他呆立在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眼前一時只有滿目的鮮血,還有如嬪漸轉黯淡無神的眼睛,里面像是盛滿了不能置信。她躺在地上,雙目中映出了洛憑淵,像是突然重新有了力氣,抬起一只手朝他伸過來,在空中虛抓了一下:“憑淵,憑淵?!比缓笏氖致浠氐厣希抗馔耆珳o散了,只是仍然不甘心地大睜著。
后來洛憑淵總是自責,當時自己應該過去抱住如嬪,可是那一刻在她失去生命的身體面前,他的反應卻是退后了幾步,也沒有驚叫,只是默默地看著。
這時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洛憑淵驚轉過頭,韓貴妃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她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五殿下,好好看著,記住你所見到的,別忘了是誰殺害了你的母妃。放心吧,她的血每一滴都有價值,我不會讓如嬪白死的?!?
韓貴妃的聲音很溫柔,洛憑淵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后來始終想不起自己是因生病暈過去,還是被打昏了。
如果說之前的發燒還不要緊的話,之后他是真的病了。他神志昏沉,一時如同置身熔爐,一時又像再次掉進了刺骨的冰水,不住地在噩夢中掙扎,他總是想驚呼,想把經歷目睹的痛苦叫出來,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
清醒過來時,躺在一間陌生的宮室中,身邊只有憔悴的青鸞。
“五殿下,你燒了整整五天,奴婢快要急死了?!鼻帑[的眼睛都哭腫了,“這是容妃娘娘的蘭亭宮,陛下命人將你移到這里,也好和公主一起照顧?!?
洛憑淵昏沉沉地問她:“皇兄呢?如嬪和皇后呢?”
青鸞流下淚來,說道:“鳳儀宮出事了,皇后娘娘,她死了。殿下別問了,你還病著,等好些再說?!?
洛憑淵依然病得虛弱,但是他怎能安下心養病,他還沒從崩潰中回復過來,不理會青鸞端來的粥,只是追問出了什么事,又沒有力氣多聽,用了兩天,才斷斷續續弄清大概。
那天,重華宮遇襲,數十名刺客帶著刀劍闖進宮城,天宜帝剛剛下朝,在去往后宮的途中遭遇一股刺客行刺,所幸并未受傷,刺客分為兩撥,另一撥是從后宮御花園潛入,企圖包抄接應,卻正好遇到了落水的洛憑淵和洛雪凝,還有來找他們的皇長子洛深華。之所以當時沒有侍衛過來援手,應是都在保護天宜帝的緣故。
皇子重傷,天宜帝極為震怒,連素受倚重的李平瀾也被責罰。刺客中有數人逃脫,其余并未留下活口,或是被侍衛誅殺,或是眼見不能脫身就自盡。但從外形來看,大都身材彪悍,面目粗獷,一望而知不是漢人,相互說的又是北遼語,聯想到韶安之戰,應可推測是北遼所派。天宜帝說道:“如此囂張,宮中應有內應?!苯又阆轮紡夭?。
然而事情剛過一天,余波未平,又生變亂。如嬪在鳳儀宮死于皇后劍下,韓貴妃求見天宜帝,呈上了一封遺信,言道,如嬪無意中發現了皇后有私通北遼、背叛禹周之行。因為事關重大,于國運影響深遠,既身為嬪妃,領受皇恩,故而雖與瑯環皇后有多年主仆情分,也唯有忍痛舉發。她決心到鳳儀宮向皇后面陳厲害,勸其自承罪行,想到此去兇多吉少,故留下這封信委托韓貴妃轉呈圣上,其中附有皇后通敵的證據,是如嬪在鳳儀宮中找到的。
青鸞說道:“奴婢只知,陛下看了如嬪娘娘的信后,立刻擺駕去了長寧宮。大殿下那時仍然昏迷未醒,陛下在長寧宮待了一個時辰,然后才去鳳儀宮,只和瑯環娘娘說了幾句話,就下旨封宮,宮人內侍都不準外出,只說皇后生了重病,不能見人?!?
洛憑淵聽得有些呆了,問道:“皇兄醒了嗎?皇后怎么會去世?”
青鸞咬了咬嘴唇:“五殿下,你醒來前兩天,邊境送來八百里加急戰報,宮中都傳遍了,說瑯環原本派來數百子弟協助守城,然而就在交戰之際,北遼陣營中出來一個我方新降的叛將,原是韶安副將,他在城下拿出了瑯嬛令,說宗主有命,所有瑯環中人立即反戈相助北遼,打開韶安城門,無需擔心,宗主在宮中已有布置,自會配合?!?
聽到此處,十歲的小皇子猛地從臥榻上坐起身:“瑯環中人怎么可能給北遼開城門,而且……而且,皇后怎么會讓瑯嬛令落到叛將手中?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么?”
青鸞低聲說:“奴婢能打探到的也有限,只聽說當時一片大亂,瑯環子弟見令不知所措,我方軍心大挫,北遼趁機攻城?;靵y中不知何人在城內高呼投降,又有內奸趁亂開城門,守將措手不及,韶安……韶安已是失了。戰報傳來當晚,皇后娘娘就薨逝了。這幾日,幽云十六州也被攻陷。到處都在議論瑯環是否叛國,皇后為什么要這么做,聽說朝中也為此事爭得厲害。五殿下,你好好地養病,千萬莫要多想,也別和人議論這件事?!?
洛憑淵心中有些無法置信,更多的是悲痛與迷茫,他原本安寧的世界突然崩塌了,喃喃說道:“是啊,皇后為什么要叛國,如果是她讓北遼的刺客來行刺,那么皇兄怎么會遇襲,還受了重傷?;市帜?,他現在醒過來了么?”
青鸞看著他怔神的小臉,神色間都是擔憂:“聽說大殿下已經脫險,但是人還很虛弱。陛下派了侍衛守在長寧宮外,這些天,那里一直緊閉門戶,奴婢也不知他情形如何。據說臣子們都認為,無論瑯環是否叛變,大殿下必定是不知情的,但是也有人說通敵謀逆,非同小可,須查個水落石出,既然皇后已逝,就應好好審問殿下?!?
洛憑淵再問時,青鸞也說不出更多。作為一個宮女,她盡了全力能得知的也只有這些了。
那時候對于五皇子來說,遙遠的邊關發生了什么,以及國土喪失之痛,只憑青鸞凌亂的敘述,并沒有那么鮮明。但刺客的逼襲,皇后殺死如嬪的場景,卻是他親身經歷,而后皇后也死了,鳳儀宮再也回不去了,他的皇兄也音訊杳然,清白不辨,連續的打擊多得讓他無法面對。
洛憑淵沒有再說話,像個木頭人般過了幾天。起初除了容妃和雪凝,沒有人理會他,宮中每個人好像都很忙。直到天宜帝抽空來看過他一次之后,才陸續有人前來探望,宮里的幾位嬪妃、二皇兄和三皇兄,到后來連洛臨翩也來過了,但還是沒有見到長兄洛深華。
他聽到了各種傳言,眾說紛紜,都是一鱗半爪的碎片;每天躺在床上,費力地想把所發生的事拼湊起來。
有傳言說,如嬪提供的證據,是一封瑯環皇后寫給北遼的親筆信,從內容能看出,已不是第一次通信了,商議以韶安換取北遼派遣武功好手入宮行刺圣上,好讓大皇子早日登上帝位。瑯環中高手如云,之所以要用北遼刺客,是為了免除瑯環弒君的嫌疑。
洛君平來的時候對他說道:“怕什么,這些事和你又沒關系,韓娘娘對你可關心得很,說不定會把你接到蘊秀宮,二皇兄也會照應你的?!?
洛憑淵一聲不吭,他聽說天宜帝并未將作為證據的信件示人,但下旨厚葬如嬪,并已貶謫了好些原本與大皇兄親近并且為他說話的臣子。他還想到皇后事前連秦肅都派出去了,仿佛確有先兆,皇兄在事發前幾天也似是心事重重,能看出在憂慮著什么。他見過一次瑯嬛令,是皇后江璧瑤用來號令群雄的信物,非金非玉,絕難仿制,除非有要事,否則例不輕傳,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邊關。那么難道說所有一切是真的,即使他再不愿相信,如嬪的死也真實存在,他沒有母親了。
又過了幾天,當病終于好得差不多了,洛憑淵避開青鸞,溜出了蘭亭宮,向長寧宮跑去。一路上,他感到后宮明顯寥落了很多,或許是因為皇后之死。
長寧宮宮門緊閉,外面站著侍衛,他誰也不理,奔到宮門前拼命用拳頭打門,大聲地喊道:“皇兄,我是憑淵,我要和你說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大皇兄有什么用,一向照顧疼愛他的皇兄能做什么來扭轉這一切,只是一直以來,遇到傷心害怕的事,都會本能地去找而已,洛深華也從未令他失望。
然而那一天,他喊了又喊,手掌拍得生疼,聲音里逐漸帶上了哭音。守宮的侍衛不敢沖撞五皇子,邊勸說邊將他架開。
直到被拖走,宮門依舊緊閉,內里寂靜無聲,就像沒有人一樣。
像這樣跑去砸門的事,洛憑淵一共做過三次,最后一次,宮門居然真的開了,但里面走出來的人卻是魏無澤。他似笑非笑地勾起洛憑淵的下巴:“小可憐,你皇兄如今自顧不暇,早就不要你了,你找殺母仇人之子做什么,真成了他的小奴才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你不是瑯環的下屬嗎,怎么還能進宮?”洛憑淵警惕地問道。
“我只是來告訴洛深華,幽明今后不再從屬于瑯環,”魏無澤一聲長笑,“我想另投他人,與他作對,他又能奈我何?五皇子,你別管我奉誰的命令來的,我只問你,青鸞可好?托你帶句話給她,我最近忙得很,等空下來就去看她,你讓她老實點,別再躲著藏著,如今可沒哪個主子能護她了!”
就像印證魏無澤的話一般,幾天后,一名宮人通過青鸞帶來了一張洛深華的手書,上面只有八個字:見亦無言,善自珍重。
這就是皇兄唯一給他的音訊。明知洛深華自身難保,處境艱難,但他仍然被刺痛了,十歲的小皇子還不習慣曾朝夕相處,什么事都想著他的皇兄不再管他,甚而有劃清界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