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也不是沒有去過軍隊。

也不是沒有跟這些將軍們聊過天。

說到底，就是讓士兵自己去參加戰斗，當一個大頭兵，將軍們可是不會在乎你們到底有沒有媳婦，到底有沒有銀子。

至于，一律不許打罵體罰士兵，這更是不可能的。

這幫兵油子，奸懶饞滑。

不給他們來點狠的，他們是絕對不會上陣殺敵的。

可是，在洪朝圣這里，完全就是反著來的。

首要提出來的就是尊重。

當兵最光榮

這些新兵在進來之前，其實也是知道了洪朝圣軍營的待遇，一個月二兩銀子，此外，還要給你安排相親。

伴隨著自己的權威慢慢的提高，洪朝圣的手段也不似一開始那般激烈，也開始慢慢的柔和起來。

讓士兵和婦女進行相親。

只要女方愿意就好。

暫時在揚州城，給你分一套屋子居住。

此外就是，許諾，畫大餅，承諾只要答應了揚州保衛戰就給士兵均分土地，你如果是士兵的妻子，那好，我還來給你制定《軍人家屬保護法》。

什么？

大明不認？

大明不認，大都督認。

你要老婆不要？

要！

那就聽大都督的。

史可法算是看明白了。

洪朝圣這個狗東西是真的一點都沒閑著，就是在不斷地削弱南明權威。

一群人湊在一起

訓練還沒有開始，王虎臣就開始訴說自己的經歷。

早先，王虎臣也是邊軍。

這每個月的二兩銀子根本就到不了手里，全都被自己的長官給克扣了。

現在，二兩銀子，一點都不能少，說給就給。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伙食費。

“我以前夜想不明白，不吃空餉，不算損耗了，這些百戶還有洪朝圣洪大人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老爺們家業都不小，少不得還要養個外宅什么的，妻妾子女合計下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靠著朝廷那點餉怎么夠？不吃損耗和空餉，教人家怎么活？這還有王法和天理嗎？”

王老實說到這里的時候，不少的士兵都是跟著哄笑起來。

就連史可法也是忍不住莞爾，他雖然不去那種風月場所，卻也知道朝廷的陋習。

吃空餉，喝兵血。

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大明也不是不想變革，劉瑾變法，把自己變沒了，張居正變法，全家老小不得好死。

“我一開始拿了這么多的銀子，我也害怕，你們想想，這要是把銀子全都發給咱們，老爺們的大小老婆們還怎么買胭脂水粉，沒了胭脂水粉，老爺們的心情如何能愉悅？老爺心情不好，還怎么照顧弟兄們？簡直是豈有此理，連規矩都沒了。”

眾人都是哄堂大笑。

“我以前叫王老實，我知道，我就是太老實，現在，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上陣殺敵，拼命的是誰？是咱們兄弟！保護這群老爺們一家老小的是誰？也是咱們兄弟！”

王虎臣大聲的開口道：“這些本來就是咱們兄弟應得的，大家說，對不對？”

“對！”

有人大聲的開口道：“咱們上陣殺敵，這些銀子本來就應該是給咱們的！”

王虎臣繼續道：“為什么要保護揚州城，大家伙都知道，我是最早的跟著大都督的，我現在還有一個媳婦，前不久，大夫來了，檢查了，說我媳婦懷孕了，我王虎臣，也有后了，我現在就想，我為什么要打仗，為的是什么？是老爺們嗎？不是，我是為了自己老婆，為了自己媳婦！”

眾人都是哄笑起來：“王百戶，你可是有媳婦了，我這還沒媳婦呢！”

“怕什么，我都有了，我之前跟你一樣也是一個大頭兵，現在，我不也是百戶了？大都督說了，要給咱們安排相親，讓咱們自己找媳婦，說到，他就一定做到，你看，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王虎臣哈哈大笑，而后飛快的開口道：“咱們也要明白，保護揚州，就是保護自己的媳婦，保護自己的銀子，揚州沒了，清兵就要進來，你們可都是沒娶媳婦，你們怎么知道，這揚州城就沒有你們的媳婦？”

一群人哄笑起來。

“你們再想想，我們為什么要打仗？我們這是保家衛國，保護的是咱們自己人，揚州沒了，咱們的餉銀也就沒了，揚州沒了咱們未來的老婆也就沒了，咱們就是要趕走清狗，咱們就是要牢牢的跟著大都督干，他給咱們發媳婦，給咱們發銀子！”

“跟著大都督，爭當洪家軍！”

崔程遠喊了一聲。

“跟著大都督，爭當洪家軍！”

“跟著大都督，爭當洪家軍！”

“跟著大都督，爭當洪家軍！”

新兵們被鼓動起來了。

史可法聽著王虎臣的話，人卻是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這類話，他從前都是聽不到的。

雖然，最后一句話多少有一種背叛朝廷的意思，但是，史可法捫心自問，倘若自己是王虎臣到底是要給大明賣命，還是要給洪朝圣賣命？

大明能給自己什么？洪朝圣又能給自己什么？

“來，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經歷，從今往后，我們就是袍澤兄弟，生死與共，患難與共！”崔程遠笑呵呵的開口道。

聽著士兵們一個個的自我介紹，史可法卻是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有的士兵是被大明的朝廷給折騰的死去活來，朝廷的加稅，加到了自己的頭上，本來還有五畝良田，結果三大餉下來，土地生產出來的糧食全都被征了，沒有吃的，土地都抄沒了。

還有人更慘，不得不把自己的女兒給賣掉。

除此之外，還有人投獻，把土地獻投給有權有勢的人，這樣，你就可以直接交租子了，但是，災年以來，租子直接收到了九成，這也是活不下去了，直接變成了流民。

一個叫田有七的家伙忍不住開口道：“我老家是開封的，之前就是把地獻投給了咱們當朝東閣大學士史可法史閣老家里！”

崔程遠笑道：“史閣老我還是知道的，以孝聞名于鄉！”

“他孝不孝關我屁事兒，我就知道，災年一來，我們家就吃不上飯了，他們一家真不是個東西，朝廷一加稅，他們家又不交稅，就讓我們家里繳稅，我們家活不下去，求著史家收了我們家的地，嘿，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史可法忍不住問道。

這田有七憤憤的開口道：“這狗日的史家上來就讓我們家里繳納九成的租子，那年大旱，弄不出那么多糧食，繳納不了，就把我們趕走，嘿嘿，背井離鄉，我后來投靠義軍，就是想著有一天殺回開封，讓史家把吃下去的全都給我吐出來！”

“分了嗎？”

“分了！我跟闖王去了開封，哈哈，別提有多痛快了！”

“分的好！”

“噓，史閣老可是在揚州城，咱們這么說是不是不太好！”

“不太好？有什么不太好？咱們的餉銀是大都督發的，咱們的媳婦也是大都督給的，史閣老做了什么？在知府衙門吃香的喝辣的，據說還找了好幾個妓女尋歡作樂，說他怎么了？這幾日守城，你們可是見到了史閣老？”

史可法面皮通紅，這事兒，他沒干啊，天天都在看書。

“史閣老就是一個無能之輩，沒有大都督這揚州城早就城破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控訴的是大明朝的不當人子，控訴的也有滿清屠殺造成的十室九空。

但是，終究算起來，為什么會有滿清的十室九空？還不是因為你大明不當人？

人群當中，史可法只感覺自己有些羞愧，甚至于無地自容。

而這個時候，眾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史可法的身上：“石法，輪到你了，你之前都有什么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