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過后的院子有些雜亂，不過那些古老的房屋、樹木都完好無損。自由墮天皇在麟羽和耶夢加得戰斗的時候，全力張開雙臂的護盾裝置，釋放防御武裝“盛開的七重圓環”，擋下了山呼海嘯的震波。

耶夢加得將鐮刀和繩索扔到一旁，自己迅速鉆進屋子里，大約十分鐘后才跑出來。龍化的現象已經褪去，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小吊帶和七分牛仔褲，精靈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出來。

她又是夏彌了。

“怎么樣怎么樣？”她滿懷期待地看向麟羽。

“唔……”麟羽此時也解除了詭計降臨，恢復成龍軀。他看向左肩的傷口，雖然皮肉已經愈合，但卻留下了一道疤痕。

疤痕對于純血龍族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他們天生擁有自愈的能力，細胞的新陳代謝會讓除了心臟、大腦、脊椎以外的部位受到的傷勢復原。而麟羽的自愈能力甚至要超出初代種，因為他還可以瞬間愈合心臟。

“不錯，戰斗意識很棒，用言靈和其他概念武裝吸引我的注意力，以傷換傷來制造出了這一擊。那把鐮刀叫什么？”

“屠戮不死之刃，我給它賦予的概念是‘消除’。被它斬中的傷勢是無法復原的，因為在概念上，那里已經被消除了。”夏彌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這是死亡之神海拉的權能，我從體內的精神元素中進一步提煉出來，也只擁有很小的一部分。”

“我猜你的身體之所以會有海拉的權能記憶，或許在最初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你和芬里厄原本是一體的。被拆分成兩個龍王后，你們分別殘留了一些記憶。”麟羽搖晃著尾巴摸摸她的頭發，這種松松軟軟的感覺真好。

夏彌點頭。

麟羽掏出《龍王成長記錄手冊》，給夏彌的概念煉金術實戰課程打了100分。

“如果以原來的耶夢加得作為單位，再考慮到英雄加護，那么現在你的戰斗力相當于1.3個原來的自己，和撒旦相當。概念武裝可以很好地補充你在力量上的不足，可以匹敵一些低階的滅世言靈，但是因為身體力量不夠，不夠持久。”

夏彌滿頭問號：“那為什么不把撒旦當戰力計量單位？我還有繼續提升的空間好吧，他都已經是個沒腦子的家伙了，應該開除龍王籍。”

“太麻煩了，我還得重新計算。而且夏彌=1.3個耶夢加得，這才能體現出你與過去的自己揮別啊！”

夏彌麻了。她放棄了反抗。

“兩天后的機票，去芝加哥。你可以去陪陪芬里厄。后續的創生煉金術和魔道，就等到了卡塞爾再教你吧。”

“好。哥哥有游戲，不需要我陪。我也不回去了，睡覺，到時喊我。”夏彌揉了揉黑眼圈，無精打采地說。

天啊，她一個龍王級別的青春活力美少女，竟然有了黑眼圈！自己也太熱愛學習了吧！

啪——

屋內傳來某美少女倒在床上的聲音。

麟羽用爪子撥弄著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心想是因為剛才戰斗消耗太大了嗎？自己是不是把這位龍王逼得太緊了呢？要不以后少留點課后作業？

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后。現在他要思考的是，以什么樣的形象進入卡塞爾。

他倒是也可以將意志植入自己的人類身軀，操縱自己的人類身體，但無法通過人類身體施展力量，如果有戰斗的話會露餡。

自由墮天皇倒是一個不錯的媒介，只是他也不能一直以傀儡的形式出現，還是一具有龍王之力的傀儡。

麟羽想到了使用詭計降臨后的能量形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龍類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了，很多記憶，很多五千年前在北境大地上拼殺的記憶都被刻意封存了。

他原本就是以龍仙的姿態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最早覺醒血統的時候，他就能夠以不完全的形態呼喚力量。

他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洛基說：“當你的靈魂與肉體合一，當你的野性、神性、人性歸一，你便是最大的王！”

他不是洛基，洛基只是寄宿在他體內的一個古代龍仙。當初在精神世界見到他的時候，他說的是，自己降下了這份權柄。

自己是某個更古老的存在。

他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一幅黃昏的畫卷，暗金色的流星墜落地面，引起火山噴發，海洋吞沒陸地。那場景簡直就是小行星撞擊地球。

畫卷中央是一棵參天古樹，一只雄鷹張開遮天蔽日的翅膀，燃燒起的火焰將半個地球的大氣點亮，彩虹橋從火焰中蔓延，一直通往星空。

他聽見亡者在高呼，萬軍之主，萬王之王。

自己是龍仙。

龍血和龍軀是自己存在的必要條件，是裝滿燃油的引擎。彩虹橋是通向本源的道路，一次次的汲取力量，一次次的異次元力量降臨，都是在喚醒沉睡在他體內的古老靈魂。

然后，自己抓住了本源“魔道”，讓龍血和龍軀轉化為更高層次的生命體。

但這并不是一個單向的過程，因為能量體擁有至強的靈魂之力，會不斷回饋血統，將其純度提高。

麟羽輕呼一口氣，睜開雙眼。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神啟時刻吧。

他并沒能回想起自己除了梅菲斯以外的真名，更古老的精神畫面也沒有帶來多少記憶。但他解開了一些疑惑。

海姆達爾在諸神黃昏中守護的彩虹橋，所連接的那個世界，是一個更高層次的位面，那是一個真正有“神”存在的世界，神的后裔便是英雄。他們掌握著宇宙起源的“魔道”。

在太古時代，魔道技術通過彩虹橋進入地球，從而誕生了無數種族，但或許是出了什么問題，彩虹橋關閉，選擇了海姆達爾作為守門者。物種不斷進化，少數接觸了起源的龍族進化為龍仙，通過煉金術，將強悍的肉體轉化為不死不滅的靈魂能量體——那便是龍仙所掌握的“龍魂”。

后來，諸神黃昏便是原生龍族與進化的龍仙之間的戰爭。換句話說，龍仙的常態，也是龍類。畢竟洛基說過，龍族的進化方向是龍仙。

而通過彩虹橋降臨的英雄加護，那些異次元的英雄，在降臨加護時能很順暢地與龍血、言靈融合。

“吾主，您認識到我們的存在了。”腦海中響起了洛基的聲音。

麟羽的意識沉入精神世界，站在橫跨天地的彩虹橋上，彩云彌漫，與一道高大的身影相對而立。

那是洛基。

“你們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麟羽問。

“我們是鑰匙，也是橋梁。”洛基這次沒有再表現出那番神秘詭譎，他的聲音如遠方的天雷：“曾有一支棄族，遠離故鄉，飄搖宇宙，在異次元的大陸落地生根。他們追求著宇宙本源——魔道，建立了璀璨的文明。

“諸神居住在倒懸城市，人類受諸神的培育和控制，在溫室中生存。隨著人類的成長，他們逐漸想要去往外界，但溫室防護罩是一種可不斷自行生長和修復的機體難以摧毀，并會流出毒液，一旦受到攻擊就會反向侵蝕人類的土地，帶來慘痛的傷亡。在一次人對神的戰爭中，有一群人帶著起源的鑰匙，幫助人類打破了溫室的防護罩，推倒了諸神的城市。

“那場動亂讓大陸瀕臨崩潰，僅剩勇士們的亡靈在無助地飄蕩。于是那群人用鑰匙開啟了彩虹橋，尋找到了這個世界。魔道降臨地球，帶去文明與進化，我們成為了它的守護者。謹記諸神覆滅的教訓，不妄自稱神、安排秩序，只是將智慧交予生靈。將魔道的種子埋于大地，期待它能突破次元的界限。

“但或許每個文明的結局都是戰爭。進化之路被恐懼，智慧之樹被啃噬，紛亂再次讓文明長眠。”

麟羽沉吟道：“魔道的種子……是世界樹啊，尼德霍格啃噬世界樹的樹根，開啟了諸神黃昏，龍族與龍仙和人類。”

“龍仙究竟是什么？”

“在異世界，龍仙被稱為智慧生命體、魔種、太古魔道、神職者。”

“為何你們的力量，是基于龍族誕生的？什么是‘龍’？”

“龍，是篡奪不完整的魔道知識而誕生的存在形式。”洛基的話如神話的開天辟地，將麟羽的視野打開。

他的思維在極速運轉，又問道：“所以，你在那場戰役中干掉了龍族的海姆達爾，開啟彩虹橋，將異次元的英雄們呼喚到人間。”

“是的，斬殺篡奪魔道的龍。”

“如果沒有那場戰爭，所有人類與龍族最終會進化為龍仙。”

“這是一種可能性。但是彩虹橋，只對亡者開放。那些英雄，也是異次元流亡的亡靈。”

麟羽瞳孔一縮：“所以，我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夏彌才能經過他的授權使用加護。她是“死亡”過兩次——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死過很多次的龍王，死后又重新繭化浮生。

“是的。”

“你的名字真的是梅菲斯嗎？我最初的言靈來自于你？”

“您此世的名字的確是梅菲斯，但，您的言靈，您的權柄，是您自己的。”

“這樣……最后一個問題。我是誰？”

“您曾以第三大神和狂獵之神自居，將英雄們從彩虹橋的彼端招來，您為他們建立宮殿，以大杯盛美味的神羊乳，大盤盛野豬肉，請武士們放量飲啖。他們在白天戰斗，死亡，晚上復活，享受美食，一直到終末的黃昏來臨。他們都是您的仆從，為您揮刀。

“您是第一位接受魔道的，您以骨血賜予我生命，讓我脫離黑暗的大地升到星空。您以自身靈魂分裂九天龍仙，掌管九界。”

他深吸一口氣，從未如此清晰地確認自己的存在。他龍，是龍仙，卻從來不是人類。

就像童貞女瑪利亞因圣靈感應受孕，誕下耶穌，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三日后復活升天。他曾以人類的軀體降世，命運卻早已注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一刻，福至心靈，命運三女神唱著神圣的頌歌，紡織出命定的紗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