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胡金吃了紅薯和雜菜湯作為早餐，然后提著他的長矛，背上弓箭，帶了十多個年輕人走進了林子。他們并不都是狩獵的主力，大部分人的任務(wù)是把獵物運回來。

麟羽則是到處跟村民們聊天，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夏彌來了。

女孩拖著一個淡黃色的行李箱和一個銀白的金屬箱，站在巨大的棕櫚樹下，笑顏如花，午后的陽光尋縫覓隙地從黑色短裙的褶皺間鉆出來。她遠遠地就望見麟羽，向他歡快地招手。

“諾。”夏彌把兩個箱子甩給麟羽：“老師呀，徒兒在飛機上無聊看雜志，看到一篇文章講有個化學老師帶班里學生出去玩，還讓學生帶假期作業(yè)，你說這不是換個地方上學嗎？最過分的是老師還把自己的實驗儀器讓學生背！文章強烈譴責了這種現(xiàn)象，表示應(yīng)當樹立正確的教育觀念，給祖國未來的花朵更多成長空間！”

“……我覺得你箱子里裝的那些零食和衣服，比我讓你帶的作業(yè)和煉金道具重多了。”麟羽顛了顛兩個箱子的重量，一挑眉：“其實我是本著為學生著想的原則，覺得假期應(yīng)該讓學生出來看看世界，這叫社會實踐。不過你說的有道理，這確實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

夏彌的小眼睛里滿是期待。她覺得自己的老師終于有可能大發(fā)慈悲一回。

麟羽深沉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準備發(fā)消息：“既然這樣，那我可以讓人起草一份文件，取消目前中等學校和高等院校學生的社會實踐要求和外出活動，同時假期作業(yè)加倍布置……”

夏彌眨了眨眼，終于反應(yīng)過來，立刻擺出了失意體前屈的姿勢跪在地上，把自己擺成“orz”形，雙手撐地：“老師，這就不必了吧！徒兒覺得老師安排的假期實踐就非常合適，那些寫批評文章的人，都是不識大體，不識大體的小人！”

“行了，別貧嘴了。”麟羽擺擺手，注意到她穿了件藍色的防風衣和咖啡色的短靴，一副護目鏡掛在頸間：“整得還挺專業(yè)。”

“那是，雨林探險耶，多有意思。我看《數(shù)碼寶貝》里的八神太一就是這幅裝扮。”

忽然，夏彌聞到了某個味道，又湊近麟羽，動了動精靈一樣的鼻子，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

“老師你遇到赫拉斯瓦爾格爾了？”

“啊是，那家伙現(xiàn)在的名字是李霧月。”麟羽身形微動，晃了晃，手中的兩個箱子不知何時消失了。

這是言靈.剎那的力量，但夏彌還沒有見過如此極致的速度，極致的剎那。

她是最擅長學習的龍王，因為沒有孵化龍軀的原因，大地系的滅世言靈無法施展。為了彌補這個缺陷，她百年來一直在鍛煉自己對其他系言靈的掌控，比如無塵之地。

她自信，混血種之中無人可與她對言靈的掌握媲美，龍王的天賦讓她可以輕松駕馭那些高危言靈，就算在純血龍族里，次代種以下也絕無敵手。

但面對麟羽使出的剎那，她卻只連一絲風元素的波動都感覺不到。她無法涉足那些元素，因為麟羽以更大的權(quán)柄對它們下令。

想來想去，只有天空與風之王才有這個能力。

“很有趣，這里生活的其實不是我的族裔，因為人類無法同時容納龍仙之血和龍血。將亞特蘭蒂斯沉沒后的撒旦與安菲特里忒趕跑的，是天空與風之王的族裔，這里沉睡著他的臣子，守衛(wèi)著行宮。”

“你把他砍了嗎？有龍骨嗎？”夏彌興奮地問。

看著女孩眼中不明意義的閃光，麟羽搖頭：“砍他看什么？人家真身都沒敢過來，就投了個影。我們做了個交易，他給我‘剎那’，我?guī)退鉀Q掉一個麻煩。”

夏彌立刻萎靡了。看來想靠麟羽來干掉自己的兄弟們不太現(xiàn)實……他太隨性了。

誒等等，交易？麻煩？

“這里還有其他有趣的東西？”

麟羽沒有回復，神秘地一笑。

那是每天放學時，一個個少年少女躍躍欲試準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離校門，而這時候老師走進教師，在黑板上寫上今日作業(yè)時的笑容。

“對了，芬里厄呢？我以為你會把他也帶出來。”

一提到哥哥，夏彌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啊，和你的那個煉金機械玩得火熱呢。”

……

在BJ地下的某處山洞內(nèi)，芬里厄聚精會神地操縱角色，電腦屏幕上，傳說高達與強襲自由在天空中穿梭飛行，炮火喧囂。

他對面是面無表情且無法表現(xiàn)出表情的自由墮天皇。

……

下午三點半。

雖然赤道附近地區(qū)的日落時間很晚，但不知為何，這座森林中已經(jīng)開始彌漫起陣陣霧氣，若隱若現(xiàn)的白色霧氣從四面八方涌來，最初只是覆蓋到膝蓋高度，十分鐘后就升高到了樹木的樹冠之上。

霧并沒有毒性，當然也不是純粹的水蒸氣，倒更像是某種物質(zhì)揮發(fā)后形成的氣體。

麟羽和夏彌穿梭在密林中。

“元素亂流很強烈，是個次代種吧。”夏彌隨意地揮手，潮濕的空氣被隔絕在外，兩人的身邊環(huán)繞著干燥的空氣。

龍類的蘇醒普遍伴隨著元素亂流，剛蘇醒的他們意識還很模糊，無法自如地控制權(quán)柄。如果是一只龍王蘇醒，產(chǎn)生的亂流可能是臺風，可能是火山噴發(fā)，可能是地震。

進入霧中，森林環(huán)境仿佛也發(fā)生了變化，低矮的樹木隨時有可能垂下樹枝觸碰頭發(fā)，連排的樹干猙獰扭曲，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鬼。

越往深處去，樹木掩映下出現(xiàn)了奇形怪狀的巖石，而且仔細看的話能分辨出生物的形狀。它們大多是某種鬼臉形態(tài)的巖石，身上斑駁的紋路則類似某種鱗片。

就像大多數(shù)熱帶亞熱帶的森林一樣，這里的地勢崎嶇，幾乎沒有一處平坦的空地。樹與樹爭奪著天空的陽光，地面則被各種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藤蔓和碎石占據(jù)，腳下厚厚的土壤可能掩埋著上千年的動物和人類的尸骨。

麟羽跟夏彌描述了下昨晚遇見窮奇的經(jīng)過。

“我對他沒有什么印象，只聽過名字。”夏彌認真地回憶了一下，還是搖頭說：“赫拉斯瓦爾格爾……李霧月這小子一直很雞賊，我和哥哥建立匈人帝國的時候，他其實就蘇醒了，但一直茍在大興安嶺附近，也不去找諾頓和康斯坦丁干架，就茍在那里。”

想象了一下當時的世界局勢，麟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地與山之王建立橫跨歐亞的大帝國時，華夏各路混血種狠人層出不窮。自漢代諾頓和康斯坦丁折戟白帝城，純血龍族被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海洋與水之王的混血種后裔打得不敢冒頭，夏彌也不敢深入那里，只能選擇向西發(fā)展勢力。

然后就在西羅馬帝國遇到了麟羽，險些折戟沉沙。

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掛掉，還有精神意義上的陷落。

甩甩腦袋，將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夏彌問：“所以是有其他王座的力量侵入這里，迫使窮奇快速蘇醒？”

“猜對了，不過沒有獎勵。這次假期實踐的題目就是找出那個藏起來的家伙。”

夏彌吐吐舌頭，表示你是在藐視一個最聰明龍王的智商嗎？

但看到麟羽真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寫著“龍王成長記錄手冊”的本子和筆時，她不淡定了：“這啥玩意兒？”

“當然是給你記錄分數(shù)的成績單啊，以后每次作業(yè)和考核都要算分數(shù)的。”

“……能不能不要起這么羞恥的名字？”

麟羽翻過來，看了看筆記本封面上的幾個燙金大字，微微一笑說：“等你什么時候不再是戰(zhàn)力計量單位了，我就考慮換個名字。”

“那如果我都拿到滿分，有什么獎勵嗎？”夏彌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

“有哦，會有一個大獎。”麟羽目光深邃，讓夏彌不由得后退了幾步——總感覺這個男人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順著元素亂流的源頭，他們繼續(xù)往前。

叢林寂靜，只有腳步碾過地面腐爛的樹葉發(fā)出的聲音。

尋覓了約有半個時辰，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獸口形狀的石洞，被盤根錯節(jié)的樹木、藤蔓、灌木遮蔽。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這些植物由于缺乏陽光和水分已經(jīng)脆得跟紙一樣。

夏彌率先跳下去，麟羽緊跟其后。

從石洞口到底部大約有四五十米的高度，整個空間是很原始的石室洞穴，大約有兩個足球場那么大。石室中央有一座高臺，臺階從四個方向眼神上去，看起來像是古代的祭壇。

這樣龐大的地下空間顯然不是為了人類而服務(wù)的，四面巖壁上雄渾有力的龍文和壁畫雕刻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在此贊頌吾王，愿神速的風暴將席卷世界。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天空上的守衛(wèi)。我是抵御寒冷的熱浪，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雷鳴，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死戰(zhàn)不屈，直至時間的盡頭，撞破鱗片，刺入血肉，決不食言。”

夏彌輕聲念誦著巖壁上的龍文，一瞬間，她躍動的面龐變得無比恬靜，眼眉低垂，瞳孔中仿佛倒映著數(shù)千年來巨龍在這片土地上征戰(zhàn)的身影。

“這是龍王親衛(wèi)的誓詞。”她對麟羽解釋道：“每個王座都有自己的親衛(wèi)隊，被選中的龍類念誦誓詞，接受君主的血的恩賜。能被選入親衛(wèi)隊的基本上都是四代種和更高層次的龍類。”

“你們的親衛(wèi)隊在哪里？”

夏彌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八百年前那次刺殺事件后，我們分散了，不知道彼此的沉睡地在哪里。只有等他們即將蘇醒的時候才會有感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