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在富士電視臺擊潰了猛鬼眾，與我交戰的初代種。”麟羽繼續說道，“她是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北歐神話中環繞世界的中庭之蛇，擁有找出一切物質結構中最薄弱的地方予以破壞的天賦，全盛時期甚至能擊穿地殼。”

源稚生在卡塞爾進修班時選修過校長的龍族譜系學課程，有記得這個知識點。大地與山之王曾以匈人帝國之王阿提拉的名號征戰，一路向西打穿了教廷的圣騎士團。

“根據大夏龍雀家族的經驗，大地與山之王很少會一直待在一個地方，而且之前日本也沒有地質活動異常的現象，所以她八成只是來日本旅游的，被亞巴頓.夏喊來撐個場面而已。”麟羽的話再次讓家主們不知該擺出如何表情，只能還是一臉肅然。

該說不愧是大君嗎？能以這樣的詞匯來形容龍王。

“最后是我自己。”麟羽掃視每一個人的面龐，星空與血色的異瞳散發出君王的威嚴，實質的威壓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們感覺自己就像在與一只巨龍對視。

“在上個世紀尾聲，有三個家族，林家，陳家，青丘家叛離大夏龍雀。我調查到青丘家在日本安營扎寨，所以關注這個地方很久了。”

家主們面面相覷，包括橘政宗，都有些茫然。他們從未聽過這三個家族。

“放心，如果你們中有人和他們有勾連，我就不會現在才來了。”麟羽攤攤手，笑容和善地說道：“說實話，白皇帝是我感興趣的。我聽說蛇歧八家六十年來一直是以卡塞爾日本分部的名義向秘黨臣服，現在我可以給你們一些選擇。第一是維持現狀，但是我會給予一些庇護，比如挑選一些人成為大夏龍雀的眷屬，定期來幫你們處理一些龍類的問題，培養一下你們的皇。第二個選擇同上。第三個選擇也一樣。現在選吧。”

家主們陷入了愕然。

麟羽則是掏出手機。繪梨衣心領神會地也從巫女服若干個口袋中的一個小口袋拿出手機。

眾人可以清晰地聽到某款游戲加載的音樂，以及看到一柄柄機械元素凝聚成的環首刀青龍吟懸浮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頭頂上空。

源稚生試著想要發動龍骨狀態，但身體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分肌肉在無與倫比的王域威壓下竟然都無法移動。連蠕動舌頭想要詠唱一個音節也做不到。

那股力量并不灼熱也不鋒銳，卻如山峰一般偉岸。

麟羽一邊陪繪梨衣打游戲，一邊手指輕扣桌面，說：“我也可以直白地告訴大家我的真實身份。梅菲斯，不存在于龍族歷史上的名字。

“各位自詡是世界上堅守白皇血裔秘密的人，但事實上，你們所了解的只是龍族的冰山一角。無數的初代種，長老，都在覬覦白皇帝的遺產，因為她是世界的盡頭，是生命的究極之道。你們很幸運，因為我有一顆人類的心，所以很樂意饋贈友好的朋友。而如果是其他龍，根本不屑于坐在這里和你們對話。”

在一片死寂中，家主們忍受著龍威和劍壓，面色痛苦地交換目光。

最終，橘政宗用力地點頭，力道之大甚至直接以額頭在桌面上砸出裂痕。

“很好！”麟羽鼓掌歡呼，手機中也傳來了“victory”的音效。

高懸頭頂的環首刀消失了，他收起了那股磅礴的威嚴，微笑道：“那么，協議達成。源稚生，應該就是這一代的皇，天照命吧？”

見后者點頭，他繼續道：“你大概是有史以來血統最低的皇了，如果是一兩千年的皇，雖說還打不過初代種，但至少和三代種、次代種匹敵是沒問題的。”

源稚生莫名慚愧地低下頭。

“我賜汝刀，惡煞破碎。”麟羽忽然念誦起晦澀的龍文，機械元素的銀紫色光芒閃耀，不過這次眾人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暖意，以及璀璨。

明明是那樣暗沉的顏色，卻讓人覺得仿佛是雄偉的恒星。

一只閃耀的光龍環繞著他盤旋，最終融入源稚生的右臂之中，他右手背上浮現出一只六翼的光龍紋。

巖漿的浪潮包裹著他的瞳孔，然后順著他的眼眶朝著太陽穴的位置蔓延，銀紫色的紋路宛如鬼畫符一般流淌，最終又隱于皮膚之下。

“我給予了你些許精神的言靈加持，提升你的戰斗力。這不是龍血上的提升，所以你并不會龍化，而是權柄上的提升。就算現在有一條初代種站在你面前，打不打的過是一回事，但你能夠拔刀。”麟羽拍拍他的肩膀。

這不是賜血，而是在麟羽賜予他的言靈。言靈.惡煞破碎的效果是將人體視作機械進行改造和強化。

“謝謝大君的恩賜。”源稚生起身鞠躬。只有作為接受恩賜的他才會明白，那烙印于手背上的機械力量是如深淵般恐怖的力量，在烙印落下的一瞬間他感覺到龍血比之前接受進化藥時還要沸騰。

“繪梨衣將跟隨我去卡塞爾，成為我的學生。”麟羽接著說。繪梨衣聞言放下了手機，眼瞳中放射出興奮的光彩。

“這……”家主們面面相覷。繪梨衣在家族內的身份是上杉家主，但只有在座的家主們知曉，她是蛇岐八家最恐怖的武器，原本是他們培養起來用于對抗“神”的底牌。

“沒有問題，一切遵從大君的安排。”橘政宗以溫和的口吻說道。這個老人一直奉行的是“忍”，在秘黨的嚴密注視下要忍，在面對大夏龍雀的大君時也要忍。

平心而論，他是并不愿意的。接受了煉金術穩定血統的女孩，對他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實驗體，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出女孩身上血統穩定的秘密。

但眼下源稚生也接受了一個特殊的恩賜，與拒絕麟羽帶走繪梨衣的要求進而惹怒對方相比，他也可以成為替代的實驗體。

“很聰明的舉動。”麟羽看著橘政宗，露出帶有深意的微笑：“因為我出手的緣故，現在龍類短時間內不會出現了，我就帶著繪梨衣回本部了。”

……

次日，機場外。

源稚生靠在森白色的墻壁上抽著煙，而烏鴉則蹲在一旁，男人嘴上的那根柔和七星抽完，又重新叼上一根的時候，他立馬屁顛屁顛地上去為其點火。

“少主，真的要讓上杉家主去北美嗎？”

“她應該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源稚生沉默片刻，說道：“家族里的古書很多都沒有了，我不知道以前怎么樣，但是根據大君提供的情報，在混血種之外，還有無數的龍類覬覦這片土地。皇在混血種之間也許是頂尖的，可在龍類面前，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他悵然的聲音讓烏鴉有些低落。

因為御臺場事件導致現在家族人手緊缺，大君也要求不要整那些夾道歡送的儀式，所以今天就由他這個哥哥來送別。

“我們的眼界應該放得更大一些。繪梨衣身上沒有太多羈絆，所以她其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講道理，源稚生心中是有些酸的。他在那棟大樓里看著繪梨衣從一個小孩子長大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十多年了啊，盡管他會經常忙碌十天半個月不回源氏重工，他也知道女孩會乖乖地待在小臥室里。

他記得女孩翹家的次數，記得她每一次站在十字路口，望著明明滅滅的紅綠燈，究竟站了多長時間。

只是這一次，女孩真的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那里是國際金融中心，有優雅的藍調和爵士樂，豐富的學生社團活動和美酒，以及時不時會爆炸的裝備部。

昨天家主與麟羽的會面結束后，繪梨衣在她的臥室睡了最后一晚。讓他意外的是，女孩一晚上十句話里有八句都是“大魔鬼”：

“哥哥你看，這是大魔鬼送給我的路飛草帽！”

“這個是大魔鬼幫我鍛造的刀！”

“呀，大魔鬼上線了，我去跟他打排位了，哥哥拜拜！”

她口中的“大魔鬼”指的是麟羽。源稚生覺得這可能就是高純度龍血之間的共鳴吧，明明相處的時間非常短暫，但她對那位大君有一種神奇的親近。大君似乎也很喜歡繪梨衣，對她的態度與對家族其他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這應該會是一件好事。

大君說的沒錯，自己真的沒有做好一個哥哥，在妹妹被未知的敵人帶走的時候，自己不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就是奔走在城市各條街道主持恢復工作。

雖然被妹妹“冷落”，使得自己內心如恰了檸檬一樣酸，但哪個哥哥又不想讓自己的妹妹過上安穩的生活呢。

成為大君的學生，或許是最安穩的事情了吧。

這時，一輛黑色悍馬從遠方駛來。

成田機場，出入境大廳門口。

有人著急出去，有人急切的想要進來，人流如潮水般洶涌，各自逆流遠去，彼此間沒有任何交集。

在這涌流的人潮中，任何想要特立獨行的人都會被潮流所淹沒，甚至翻不起半點浪花。

繪梨衣今天穿著一身塔夫綢白色露肩長裙，襯著那張絕美的臉，簡直就像是從童話王國路走出來的公主，風微微吹起了女孩的裙擺，閃爍著晶瑩如玉般的光澤。

那份光彩奪目讓源稚生也微微失神。那間臥室里的衣櫥是沒有這件長裙的，它是麟羽昨天打電話叫來了東京身價最高的時尚設計師、造型師和裁縫，連夜為繪梨衣定做的。

他說，既然要走出去，那就不必背負著蛇岐八家的古老和沉重。

源稚生目送繪梨衣和麟羽登機，目送飛機滑過跑道沖上云霄，像是看見大雁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