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拖著一只跛腳回到了家,那只是個青磚平房,低矮、破舊。
他垂著頭,好像是不敢抬頭去看天邊的夕陽。
就在他剛要關(guān)上門的時候,一個女人已經(jīng)站在了街口,長發(fā)已經(jīng)零亂,但她完全顧不上形象,死死的盯著那個跟她看起來完全不相稱的男人,像是生怕他再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一樣。
徐然推開門的一剎那,女人的喊聲劃破了天際。
“徐然,你個混蛋!”
他再也不能裝作無動于衷,再這樣下去左鄰右舍不知道會說些什么。
徐然返回身,看著蘇海棠,“你看看我的人生,再看看你的人生,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是你想感謝,也不用這么執(zhí)著”
蘇海棠想要在男人面前挺起的胸膛此刻正在劇烈的起伏著。
找了他這么久,他也躲了這么久,以她的脾氣第一眼再見到他本該好好的罵上一頓,然后再瀟灑的轉(zhuǎn)身。
但真正再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積攢了那么久的怨氣竟然連一點都找不到了。
“是呢,你救了我一命,怎么著也該好好感謝一番”她大大方方的就要進門,卻被徐然擋住了。
“怎么?你這個救命恩人是想拒絕我的謝意?”
這女人比徐然矮了一頭,看起來那么纖細,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居然一把就把徐然推到了一邊。
“你給我滾遠點,今天我偏要看看你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樣,跟我的人生不同在哪里”
黃昏,夕陽的余暉把天邊的云朵也染成了紅色。
凜冽的北風(fēng)跟這里的人一樣,貧窮但從不缺少骨氣。
沒有生火的屋子里像個冰窖一樣,男人坐在炕的這頭,女人坐在那頭。
女人好奇的打量著他家里的每一個角落,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徐然知道,像她這種錦衣玉食慣了的女孩自然是沒有見過窮人的生活該是什么樣子的,這樣正好,讓她知道自己的落魄,也許就能不再糾纏了。
哪知女人根本就沒有一點退意,反而鼓起胸膛。
“你家里還有個炕挺不錯嘛,就是有點冰屁股!”
徐然心里苦笑。
“喂,你告訴我為什么要躲著我?”她問道。
徐然搖了搖頭,“這個縣城只有這么大,每天也都有生老病死,我現(xiàn)在別無他求,你的謝意我心領(lǐng)了”
他還沒說完,蘇海棠已經(jīng)從炕上跳下來,站在離他不足三尺的地方。
“這么長時間我瘋了一樣的四處找你,都快把整個縣城翻過來了,你認為我只是想謝謝你?”
徐然不說話了,她想說的是什么他又怎會不明白,可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能有什么結(jié)果?
“不然呢”
“難道你還想以身相許?是什么給你的勇氣?”
“以身相許?就怕你不敢”蘇海棠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徐然把衣服裹的緊了些,也不知道是太冷還是怕了這個女人。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敢”他怕她再說出什么“虎狼之詞”,趕緊把話說死。
蘇海棠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她不相信徐然不明白,在她的世界里從來還沒有敢對自己這樣冷冰冰的,一雙美眸狠狠的瞪著他,像是要從他臉上剜下一塊肉來,但沒過幾秒,豆大的淚珠還是填滿了眼眶。
她一伸手扒開衣領(lǐng),露出一條一指多長的疤。
“這條疤還有你的腿,那天我們一起留下的傷痕,要不是你...今天本該是我的忌日”
一年前,她還是個放浪形骸的富家子弟。
從酒吧里出來喝的已經(jīng)爛醉,在那條長長的街上踩著馬路牙子一搖一晃,看著身后那條背影,人不管白天有多風(fēng)光,夜深人靜時也不過是形單影只。
即便到了深夜她也不想回家,家里給他安排的親事,讓她覺得縱然享有再多的愛也只不過是個工具。
六個騎著摩托車的男人停在了附近,酒氣本就容易讓人心騷動,何況遇到的還是一個喝的快要站不穩(wěn)的美女。
他們圍住了她,讓她的酒意盡消。
她求饒,只要放過她可以給他們很多很多錢,但他們怎么肯。
有人拿出匕首,有人撕開了她的衣服。
她只能無助的哀求,男人們更加興奮。
這時候,一個人出現(xiàn)了。
她閉著眼睛,直到再次睜開時,那些男人已經(jīng)跑的沒了蹤影,只有徐然手里提著一把銹跡斑斑連刃都沒開的刀站在路燈下。
他的手上全是血,腿也留下了永遠的傷。
就是路燈下的那一眼,她永遠都忘不了,從那天之后她像變了一個人,曾經(jīng)的夜場女王只出現(xiàn)在他出現(xiàn)的地方。
“你問我哪來的勇氣,現(xiàn)在我告訴你,就是它給我的勇氣”
她把衣領(lǐng)使勁兒扯開,露出潔白的肩,“你要我以身相許,你敢嗎?”
她的臉湊到了他面前,幾乎撞在一起,四目相對時,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徐然出奇冷靜的看著她,沒有一絲動作,也沒有再后退。
只是輕輕的替她穿好衣服。
她卻順勢把頭埋在了他胸口,帶著啜泣說:“徐然,你給我記住,這輩子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不然我就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對不起,在把彤彤的病治好之前我還不能死”
電話鈴聲響起,蘇海棠慌亂如小鹿的從徐然懷里抽身,“喂,瑤瑤,我...我,你...你,你到新盛街等我就行,我這就來”
電話里是個女孩的聲音,“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壞人了?”
蘇海棠看了一眼徐然,差點氣的笑出來,“以你姐我的實力只怕遇不到壞人”
“也是,誰遇到你這個女土匪也算是倒八輩子霉了”
蘇海棠掛斷了電話,徐然好像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倒是有些不自然了。
“我得走了,你要好好的對自己,小彤的病...我們一起想辦法,只要找到配型,錢不是問題”她又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正要出門,就看到了墻上斜掛著的那把刀,還是那把生滿了銹的刀。
她笑了,臉上像是開了花。
“你怎么還留著它,改天我送你一把新的,這把我要拿回去當紀念”
徐然從炕上跳起來,擋在她面前,搖了搖頭,“刀是不祥之物,我也準備要把它扔了,你快去吧,還有人在等你”
蘇海棠想了想,自己的確還有事,也不再堅持。
“記住,我是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