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秦幽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肌體撕裂的痛苦。

在這短短一瞬間，秦幽百感交集，一時間被混亂的思緒徹底迷了眼，分不清到底是前路，還是……

地獄。

來到這方世界，已經不少年歲了，甚至比自己上輩子的人生都要長，長的太多了。

戰戰兢兢，一夢……黃粱。

秦幽能清晰地感受到。

自己的心臟被巨大的力量擠爆。

肺只剩一小節，大部分都被心臟的碎片擊中，化為齏粉。連肉泥都沒能成就。

肝整個都不見了，也許是從來沒有過。

脾胃本該互為表里，但如今混融一體，從未如此緊密聯系過。

兩個腎臟，也只剩絲絲縷縷的筋，像是水草，隨著水流搖擺，卻又倔強的不肯挪根。

只不過，隨之搖擺的，是血液和骨粉混做的泥漿。

秦幽從很久以前，就是個很怕疼痛的人。

屬于那種打個針都要全神貫注，如臨大敵，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

不夠堅強的人。

一直以來，秦幽都奉行著盡量少受傷的準則。

就比如，與人爭斗，格外注重先機、廟算。

非要知己知彼不可。

如此，才敢、才能下手參戰。

這么些年，受傷的次數屈指可數，非常罕見。

縱觀整部遮天史，秦幽可能是最“嫩”的帝道至尊。

若是論起受傷的經驗，秦幽恐怕在其他帝道至尊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說出去都丟人吶！

倘若如此，也就罷了。

可惜，不僅僅是這副英俊的皮囊，就連靈魂，也重傷將死。

源神、源鬼的暗殺之術，實在是登峰造極。

秦幽從未見過這么狠辣、精準的暗殺。

現在想想，當年那個襲殺自己的刺客，恐怕，也只是泛泛之輩，上不得臺面。

兩位帝道至尊，扛著一件仙器。

這種陣容，對于如今的秦幽而言，已成必死之殺局。

反擊？

肉身、元神都被重傷，瀕臨崩潰，隨時都能解體……

呃……好吧，現在解體了。

不用瀕臨了，已經崩潰了。

精純、強橫的陰冥死氣直接將秦幽的體魄、靈魂徹底腐蝕，朽爛成灰燼。

即便是當年的混沌體王波來了，也只有飲恨敗亡這一個下場。

要知道，當年混沌體王波，成功的在古天尊手里完成假死逃生。

但如今，這種必死的死局，已經不是人力所能破解的了。

求饒？

秦幽算不上多么驕傲的一個人。

但是呢，在秦幽眼里，是有些比生死更重要的事物的。

當年秦幽剛剛來到此界，曾經對伊輕舞說過。

今日我所堅守的原則、信念，是我這個人的真正性命。

倘若有一天，我不再堅守如今的原則、信念，成為一個隨波逐流的膽小之人。

乃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那么，其實就在轉變的那一刻，就在放棄的那一刻，已經算是死了。

死得非常徹底。

死的干干凈凈的徹底。

比軀體、靈魂被磨滅，還要徹底，并且徹底的多得多。

連本心都放棄了。

還能算是活著嗎？

只不過是具行尸走肉。

或者是另一個人罷了。

這樣的秦幽，又怎么可能求饒呢？

某雖不才，卻也知廉恥榮辱。

生死事大，失節亦不小。

接受？

接受什么？

就這么靜靜等待死亡？

像是某些人說的那樣。

擁抱死亡，承認弱小，滿懷欣喜，放棄掙扎。

說什么，死亡啊，又是一場偉大的冒險。

這怎么可能呢？

秦幽怎么可能接受呢？

秦幽是被人刺殺。

準確的說，是活生生虐殺。

怎能甘心？

這得是什么品種的王八，什么花紋的龜鱉。

才能坦然接受？

秦幽的眼球，馬上就要被陰冥死氣腐蝕崩解了。

到那時，就徹底失去了視力，也失去了光明。

這時，秦幽覺得，自己心里應該涌起一團怒火。

烈焰灼灼，燒干汪洋的那種。

只可惜……

呃……很遺憾。

秦幽的心臟已經被擊碎了。

那力量是如此的強大，波及到秦幽身上，連血霧都沒生成，直接爆碎、分解成徹底的生命精氣。

物質能量化了都。

這也證明了，軀體的存在，自有其意義。

就比如現在，秦幽沒了心，也就不知道該怎么發怒。

五臟對應五種情緒。

心主喜。

肝主怒。

肺主憂。

腎主恐。

脾主思。

如今，秦幽的心連渣都不剩了，高興不起來了。

肝不知所蹤，也不知道什么是生氣，憤怒不起來了。

肺還剩一點點，秦幽勉強還有些憂愁的情緒。

腎只剩筋絲，恐懼也如附骨之-疽，無時無刻不在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脾胃混融一體，思緒也發散、混亂、扭曲。

如今的秦幽，思維極度混亂，再撒上幾粒憂愁添添風味，插進去幾根恐懼權作骨干。

好疼啊……

倘若秦幽只是個凡人。

不懂修行，也不知道什么是仙道法則。

那恐怕也不必如此痛苦。

這種折磨，是秦幽這樣的大修士獨有的待遇。

如果是凡人，早在一開始，就被余波的余波的余波，輕輕一碰，就化作最徹底的生命精氣。

直接物質能量化了。

比核裂變還核聚變。

如果修為弱一些，早在遭受重擊的一剎那，因為巨量的、如天河傾覆的疼痛擊垮。

運氣好些的，可能會順勢啟動人體的自保程序，暈厥過去。

運氣差些的，可能會直接被無法承受的痛苦沖擊成傻子、瘋子。

傳說中，有些倒霉蛋，在經歷了巨大的痛苦之后，性情大變。

有的，更是變態。

比如說某個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中生，天天以自殘獲取力量。

什么斷指、斷肢、把脊骨整根抽出來扇人嘴巴子、把腸子抽出來給自己脖子打個蝴蝶結之類的。

稀松平常，等閑視之。

這種倒霉蛋兒，不是不怕疼了，也不是感覺不到疼了，更不是能忍住疼了。

只不過是瘋了而已。

幾乎是永久性的，改變了自己的生命構造。

疼痛，本是一種警醒作用的人體必備機制。

是用來示警，用來告訴你不要這么做，或者要避免怎么做。

如果追求疼痛，無論被迫還是迫不及待。

都已經背離了本意。

可以說是變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