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息怒，孫女不繡了。”王明棠低著頭，局促不安的摳著自己的手指頭，活像是受驚的小兔子。

看著眼前頭都不敢抬的大孫女，六老夫人又想起那個笑得眉眼彎彎，還沖著她說愛死她的小丫頭，心里就氣不打一處來。

同樣都是小女娃，別人家的嘴甜又愛笑，自己家這個看見她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真是……氣人啊！

這一晚。

王家莊旁系的幾房女郎，全被自家祖母給嫌棄哭了。

別人家的事薛子衿不知道。

她和便宜娘親正陪著便宜外公外婆嘮嗑呢！

閑談間。

薛子衿才知道明日家里要設(shè)宴，二老讓她要好好表現(xiàn)。

爭取消除大家對她們母女的成見。

薛子衿笑著滿口答應(yīng)，并保證一定會把長輩們哄得開開心心的。

月上柳梢頭。

薛子衿回到便宜娘親以前住的海棠軒。

王淑貞將袖袋里的嫁妝單子拿出來：“姣姣！這是你外祖母給娘的嫁妝單子，娘這輩子就這樣了，這些以后就是你的嫁妝了，娘拿著也沒用，你就自己收著吧！”

薛子衿挑眉，翻開被塞進手上的冊子。

看完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十頁紙的嫁妝，薛子衿這個上輩子也算是軍三代的人，都忍不住來一句：好家伙，這王家還真是豪橫啊！

那些數(shù)目龐大的金銀珠寶姑且不說，最讓她心動的，是那五間商鋪，和一座足有千畝的大山。

五間鋪子租給了嫡系二房經(jīng)商的王伯仲。

至于山上都有些什么，嫁妝單子上倒沒寫。

“娘！這些金銀珠寶你自己保管著，人情往來都需要用到這些。”

把書冊一樣的嫁妝單子還給王淑貞，薛子衿接著道：“后日我去一趟晉陽城，看看這五間鋪子在哪里？順便買些合用的書籍。”

“好！”

被女兒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王淑貞也不推遲。

她把嫁妝單子收起來，將南山的地契，和五間鋪子的房契留給了薛子衿。

“這些細(xì)軟娘先幫你保管著，你要用就和娘拿。”

……

翌日！

薛子衿起了個大早，在衣柜里找了好半晌，都沒有找到她滿意的衣裳。

“女郎！這些衣裳，都是咱們太原最時興的了，你都不喜歡嗎？”

紅袖看著被翻出來堆到一旁的華麗衣裙，小眉頭都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了。

“我要去晨跑啊姑奶奶，這些裙子壓根跑不開的好嗎？”

薛子衿穿著中衣在房間里來回的踱步，最后拿起一條細(xì)棉襦裙在身上比劃出長度。

“紅袖！拿剪刀來。”

“哦！好的女郎。”

紅袖還在想晨跑是什么意思，聽見女郎要剪刀，便忙不迭出去把剪刀拿了過來。

“女郎要剪哪里？奴婢來剪吧！”

“不用。”

薛子衿接過剪刀，咔嚓一下將手上的湖藍(lán)色細(xì)棉襦裙剪成了兩截。

放下手里的剪刀，薛子衿把襦裙穿上。

很好。

這下長度剛好到屁股下面了。

“女……女郎……你……你要穿成這樣出去？”

見穿著露出一大截白色褥褲的女郎抬腳要出門，紅袖大驚，忙上前將人攔住。

薛子衿拉了拉身上的半身裙，很是無辜地眨眨眼：“對啊！長裙穿著不好跑步，這樣就剛剛好！”

“可……可你把裙子剪成這樣，人家看到了會說閑話的啊！”

“沒事兒，我晨跑回來，大家還不一定起身了呢！”

薛子衿將小丫頭拉開，抬腳便出了房門。

紅袖見攔不住，也忙提著裙子追了出去。

可朦朧慕色下，那道纖瘦身影，已經(jīng)跑出了好幾米遠(yuǎn)了。

“女郎等等奴婢啊！”

紅袖跺了跺腳，只能提著裙擺也跑著跟了上去。

“女郎……咱們……別鉆狗洞了吧！守角門的大娘跟奴婢熟，咱們從角門出去吧！”

西墻下的狗洞邊，紅袖拉住打算鉆狗洞的薛子衿。

“這會兒人家睡得正香，你去擾人清夢就等著挨罵吧！”

而且就算去了，人家也不一定會給她們開門的好吧！

薛子衿抽回自己的手：“我自己去就好，你回去再睡個回籠覺吧！”

言罷！人就矮身鉆了出去。

紅袖跺了跺腳，也不得不趴下來往狗洞里鉆。

兩人一路慢跑到了大路上，薛子衿先是帶著紅袖做了幾分鐘的拉筋熱身運動。

這才邁開步子跑起來……

“女郎……女郎等等奴婢啦！”

王家莊田野里的大路上，紅袖兩手提著裙子，努力追趕前面那道比她矮，比她瘦弱的身影。

天吶！

女郎這是吃什么長大的啊？

明明看著那么瘦小，咋跑起來就跟個兔子似的啊！

若早知道女郎是這樣的女郎，她就不該穿這身新衣裳的啊！

眼看女郎越跑越快，越跑越遠(yuǎn)。

她一著急，就松了手上的裙子，想要加快速度追趕上去。

可下一秒，人就被過長的襦裙給絆得向前撲了出去。

“啊……”

砰……

聽見身后的動靜，薛子衿連忙回頭，就看見紅袖四肢貼地，正可憐兮兮地趴在路中間。

薛子衿：“……”

這丫頭！

穿個長裙還跟來跑步，這下被絆倒了吧！

她無奈的折返回去，將人從地上給扶了起來。

“回去吧！你穿著長裙沒法跑步的。”

“不要。”紅袖揉著摔疼的膝蓋，滿臉倔強地道：“奴婢如今是女郎的人了，理當(dāng)要時刻跟著女郎的。”

嘚！

還挺倔。

就是不知道毅力如何了。

薛子衿聳聳肩：“要跟著也行，可你這裙子得撕短些，不然你不止跟不上我，還得繼續(xù)摔跤。”

紅袖摸著自己新做的襦裙，小臉糾結(jié)成了包子。

怎么辦！

她舍不得新裙子，卻也不愿就此回去啊！

“你可得想清楚了啊！”

薛子衿挑眉拍了拍她的肩膀：“倘若你一定要盡忠職守，那日后就少不了晨跑鍛煉這一項，那你的襦裙，遲早都得報廢一件。”

“嗯！那就撕了吧！”

紅袖一咬牙，撈起裙擺就用力的撕了下去。

唰……

布料斷開的聲音，在天幕未開的凌晨格外清脆。

“好樣的，我喜歡。”

薛子衿比了個大拇指，這丫頭對她的脾氣，倒是可以培養(yǎng)培養(yǎng)。

紅袖不知道比大拇指是什么意思，可她知道女郎這是在夸獎她就對了。

這一瞬。

她心里那點子不舍，立刻就被驕傲給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