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乞討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老五縮在墻角，慢吞吞地對著他新來的小弟傾囊相授。雷文彥動了動他露在外面的大腳趾、接著說：“你看我們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這樣坐著，就有人自動把錢送上門來。”

他話音一落，過路的人就扔了兩個銅板過來。

叮咚兩聲響，銅板準確無誤地落到了破碗里。

“嘿——”

雷文彥一樂，捧起碗職業性地對著剛剛的金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謝謝大爺！”

謝也白謝，人已經走遠了。

雷文彥接著轉頭說道：“你看他們白日里辛辛苦苦地上工，等到了晚上就過來把錢送給我們，這樣一想他們約等于是替我們打工。所以我們這一行，坐著就直接當老板。你難道不羨慕？”

藺長嘴角抽了抽：“……”

紫微宮專屬技能：睜眼說瞎話。

藺長還是沒好意思地坐著。

他蹲在一旁，羞恥道：“五哥，男兒膝下有黃金。”

本是勸說的話，結果雷文彥聽完之后就很慎重地一點頭，那表情里的嚴肅像是認同了藺長的話。他很贊同：“你說的對，所以今日就到了這黃金該兌現的時候了。”

雷文彥：“想不到小師弟年紀輕輕還有這份見解。”

藺長：“……”

啊……

藺長捂臉，再無力勸說。這實在是不忍直視，五哥，您好歹也是一個修士。

雷文彥把他剛剛賺的辛苦錢拿了出來。

取出一個銅板、雷文彥把它在自己破破臟臟的衣服上蹭了兩下，然后在上面默默打下一個法印，接著就故作輕松地把銅板往藺長身上一扔。

他笑道：“來，師兄今天的收入分你一半。就當是師兄送你的見面禮了。”

藺長不知道該不該接：“這不太好吧，畢竟是師兄膝下黃金。”

雷文彥：“既然是黃金，那就是用來花的。你收好就行，別輕易給別人了。你去我們紫薇宮打聽打聽，我難得送一回禮。”

藺長：“……”

這倒是。

聽說五師兄挺摳門來著。

藺長把這個銅板收了起來，打算回去的時候找根線串起來。

六師兄送給他的是一盆吊蘭，五師兄送了一個銅板。窈姬……窈姬送了他一堆腦子不太正常的師兄。

“小師弟。”

“嗯？”

“我跟你說，你如今修為不夠，所以你走在外面的時候輕易不要得罪人。因為你不知道你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們身后有什么背景。”

雷文彥在青城生活了有一段時間，自然是對這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比如那個、”

他隨手一指，指在了一個偎著破棉襖的乞丐身上。

“你以為他真的只是一個乞丐嗎？其實他是一個專門釣魚的元嬰。他就喜歡引人來奚落他然后再狠狠打對方的臉。你要是看他不順眼踢翻他吃飯的家伙，說不準他今天晚上就偷偷摸摸地溜到你家去了。”

藺長眼睛一亮！

嗯？

還有這種好事？

“還有那個。”雷文彥指向那個賣豬肉的，“他雖然不是修士，但是他有一個妹妹在城主府做侍妾。聽說這個侍妾最近還挺得寵的。所以你如果得罪他的話，青城的城主難免不會為了一個侍妾出頭。”

“更重要的事，青城的城主與青城劍派同氣連枝。”

“說不準你到時就會接受到兩方勢力的圍剿。由一個豬肉攤引發的血案。”

藺長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所以師兄為什么會對城主府的事情了如指掌？連他最近寵幸什么侍妾都知道。”

雷文彥沉默不語。

這難道會是重點嗎？

藺長已經決定要去販一點劍了。

藺長：“師兄，你要不要被我支開一會？”

雷文彥：“？？？”

藺長：“我的意思是，我想一個人獨處一下。要不然師兄去城西乞討吧，城西的有錢人多。”

雷文彥沉默一會：“師弟，你這當乞丐還挺上道啊。才從我這學了半天，就有領地意識了。”

藺長：“……”

最后雷文彥還是杵著他乞討專用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寂寥。

要不是藺長知道雷文彥的腿沒事，說不準他今晚就要睡不著覺了。

不管怎么說，能摸到一點獨處的機會就是好事。

藺長慢慢摸到那個元嬰乞丐的面前。

未出社會的大學生眼里是真的有一股清澈的愚蠢，他們連販劍都不知道怎么販。

那個元嬰好像是在睡覺。

藺長盯著那人滄桑的臉、內心販劍的想法消了一半。即使知道對面這人是個元嬰，壽命有數千載，他也見不得人衰老、人頹敗。見不得眾生苦難。

藺長正感嘆間，忽的那元嬰就睜了眼。

猛然一對視，那元嬰的眼神很凌厲，氣勢也很足。

藺長：“……”

不好意思，卡殼了。

第一次主動販劍業務還不太熟練。

藺長沉默了會，和他對視一陣，然后就很有禮貌地說道：“您好，我可以一腳踢翻您吃飯的家伙嗎？”

乞丐：“……”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講什么？

雷文彥說走在街上的時候不要隨便得罪人。

這話不止適用于藺長、也使用于其他人。

以至于這個元嬰遭受到禮貌挑釁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探查藺長的修為。他好不容易才修到元嬰，絕無可能因為一樁小的不能小的事而丟了一條命。

神識外放。

這位元嬰盡情在藺長身上打量著。

好，練氣一層。

修為確認，沒有任何威脅。

廢靈根。

就這個資質，不太可能是那些大門派的弟子。

這位元嬰沉默著，繼續往下探查。

查著查著，他就在藺長的懷里查到了一枚銅錢。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臉色微變。

于是很果斷的，這乞丐就俯下身子把自己吃飯的家伙奉上了。

“大爺饒命！”

他聲音微微顫抖，一副很惶恐的模樣：“小的的這點家當自然都是孝敬大爺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他可能是遇上了同行。

對面這個邪惡的人肯定就想著他反抗然后把他無情斬殺！說不準廢靈根也是他的偽裝！還好他機智、看穿了世情險惡。要不然他今日小命不保。

藺長：“……”

藺長眼角抽了抽，心中把雷文彥罵了個千萬遍。

就這反應，他是個鬼元嬰。

他絕對是被雷文彥坑了。

藺長忍痛從自己的儲物戒里拿出了一點散碎銀兩放進他碗里。

他歉意道：“我開玩笑的。不好意思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