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白兩口子下完水餃，給各個桌上都上完，又回廚房里收拾起來。

“給二星哥說唄，今天又少了一些?！彼陌紫眿D情緒有些低落。

“你先吃盤水餃，”四白給媳婦盛了一盤肉餡的，他知道媳婦吃素三鮮的燒心。

“我吃不下?！彼陌紫眿D眉頭一皺。

“心里一點事兒也裝不下，心眼比針鼻都小。”四白勸說著媳婦。

“這可不是小事兒，二星哥信任咱才把菜棚交給咱。菜棚出了事兒，我哪還吃得下飯？”四白媳婦聲調略微有點升高。

“小點聲，沒說不給二星哥說，等二星哥吃完飯。”四白壓低嗓子笑說道。

四白媳婦的心早就被堵得沒有一點縫隙，一點湯都喝不下，更別說一盤水餃。四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天塌下來也得把肚子喂飽。一會兒功夫，掃光了面前的兩盤。

“四白，再給邱老盛一盤素的?！倍亲哌M廚房，遞給四白一個空盤。四白起身用笊籬在大鐵鍋里往下一探，隨即反轉：白白胖胖的水餃落在盤里，“媳婦，你給邱老送去唄！”

“二星哥，你坐在這兒?！彼陌紫眿D從四白手里接過盤子，徑直往外走。人逢喜事精神爽，滿面紅光的二星拉過一個小馬扎坐在四白跟前，心中的喜悅馬上要溢出來。

“二星哥，我得跟你反映一個情況?！彼陌讖某榧埡欣锍槌鰞蓮垇聿亮瞬磷旖堑牧饔?。

“咱菜棚少了些西紅柿和茄子。頭天晚上熟透的西紅柿我都一套好方便袋，準備第二天預備做湯用；還有黑紫亮得發光的茄子，我也用方便袋一套上備用，做老人喜歡吃的炸茄盒，等我們第二天再摘時一個也沒有啦，連著好幾天了，我跟媳婦逮了好幾次了，也沒發現可疑人員?！彼陌状诡^喪氣地告訴二星。

還有這么敏捷的老頭老太太？二星像發現新大陸似的。

“應該不是我們這里的老人，我懷疑是外邊的人?！彼陌讏猿肿约旱目捶?。二星同四白商議：今晚一探究竟，到底是哪路神仙？

晚近十點，天將暗未暗，泛著微弱的白。遠處一間亮著燈的屋的外形看得清晰，白長的街道被樹的影子遮蓋，一塊白，一塊暗的。今夜無風無月，星河高懸。不時馳過一輛車影并著兩道或四道或白或紅的光束。

遠處那間屋的燈熄了，二星和四白屏住呼吸，不發出一點聲響，他們的眼緊張地望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一聲狗吠聲傳來，這是二星家的大黃狗，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這個不爭氣的狗，”二星心里狠狠地罵了一聲。接著又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是坐著保持一種姿勢也挺累，他們倆不知道是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啪，”一個東西掉到地上，這個聲音尤其刺耳，“別動?！眱扇擞直３謩偛诺淖?，一動不動了。

一聲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巡邏聲躍入耳際，二星知道已經十二點了。“看來今天算準二星哥今天守著，人家不來了?！彼陌子悬c惱火的低語著。

“別說話，再等等?！倍翘统鍪謾C，摁了一下，上現顯示已經零點三分了。他又摁了一下，屋內又恢復了黑寂。

“我這上下眼皮在激烈地打架，”不多大會兒，四白那酣睡的小呼嚕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二星也不管他，依舊注視著窗外。

一盞茶的工夫，擦擦的小碎步由遠而近踏來。二星抑制住心中的喜悅：今天我倒要瞅瞅是誰的膽這么肥？他也不管四白了，直等這個人進菜棚，堵他個正著。二星正思忖著，腳步聲斷了。

人呢？二星的情緒一下子落到冰點，他只好收起眼巴巴的期待。

瞌睡蟲開始襲擊他了，二星從椅子上站起來，小心地活動著四肢，腳丫麻了，他也不能使勁跺兩個，只能來回地挪動一下，從椅子前面轉到后面，又從后面挪到前面，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二星還沒反應過來，四白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啊”馬上要出口，被二星一下子捂住了。

“我，”二星低聲吼道。

“二星哥，是你嗎？”四白的聲音有點發抖。

“不是我還能有誰？”二星有點氣急敗壞，生怕此時那個人會出現。

果不其然，二星和四白剛剛穩了穩神，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來，也許是夜晚太寂靜了，二星和四白又保持以前的坐姿一動也不動。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二星和四白的心變得異樣起來，他們的老心臟都要跳出來嗓門來。

這個人拿著一個小手電筒，一邊走著一邊四下里張望。她好像不怕被別人發現，只是小心腳底下的路。她繼續往南走，往東拐入了去菜棚的路。

二星和四白推開門，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去，當前面的人熟練地打開菜棚的屋門時，平常不上鎖，只是用一個小鐵絲穿過兩個圓圈擰一下，二星和四白等她摘下兩個一套著方便袋的西紅柿時，兩人一腳踹開了門，“你是誰？”二星大聲呵斥道。

那人一點也不緊張，“二星，我是你歪脖子嬸?！倍遣幌嘈潘f的話，他打開自己手機上的手電筒，照向那人，頭發盤著，歪脖子嬸的白頭發不多，發量些少，所以她也不沒扎馬尾，只是盤在了后面。

“嬸來，你咋回事？”二星不解地看向她。

“都怪我這不爭氣的肚子，一到下半夜就餓得撐不了，這個時候上哪里找吃的，只能摘點柿子和茄子來填填肚子?！?

“前幾日的也是您老人家嘍，”四白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晚飯吃得也不少，可是撐不到明。二星，你說我是不是病了?！蓖岵弊計鸢l愁地問道。

“明天我帶你去找邱老?！倍怯悬c擔憂，聽說糖尿病好餓，“平常好喝水不？”

“一暖壺一暖壺地喝，還是渴?！?

“沒大事兒，”兩人安慰著歪脖子嬸。二星和四白兩人都有餐廳的鑰匙，他們扶著歪脖子嬸在餐廳里坐下，四白給她炒了一小盤雞蛋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