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之后,真的像李荷看到的那樣,沒有人可以無憂無慮,即便是林欣欣……
在學校一直本本分分的林欣欣,每天按時上下班,系里排的課也從來沒有抱怨過時間或者數量,算的上是個相當聽話的年輕教師,但即便這樣,謠言也并沒有繞開她,看上去簡單的校園卻充滿了妒忌和市儈。因為她人長得太漂亮,又是這幾年以來唯一分配進來的音樂老師,所以自從上班以來風言風語就始終沒有停過,外加剛工作就每天開著寶馬3系,就更加讓有些人多了造謠的素材。不過她也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何況音樂系本來就盛產女人和閑話。面對這些是是非非的她懶得搭理,漸漸的面對身后的指指點點她仿佛也習慣了,不把這些當回事了。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學校這種環境里,流言蜚語不會因為你不理它而消失,反而會被某些人助長且越發猖狂。
碩士畢業,按道理可以在助教一年之后開始申請副教授,為此需要發表幾篇論文,另外林欣欣想要署上系主任的名字,這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常規操作了。所以在一次行政例會之后她主動找到了系主任。
“小林啊,你這個論文我看了,”系主任姓陳,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在舞蹈學院工作三十年了,算是老資歷的一輩,
“您說,陳主任,”林欣欣非常謙虛的站在陳主任辦公室門口,
“寫的還行,但是我的署名就算了吧。”陳主任的態度很是敷衍,
“是有什么問題嗎,您跟我說,我這個周末就開始改。”
林欣欣這么多年順風順水,在人事上從來沒有什么心機,典型的傻白甜,所以只領會了陳主任的字面意思,沒有多想。
“沒什么改的,你就署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誰都明白,署上系主任的名字還不是為了能多發些好點的刊物,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林欣欣本來就臉皮薄,還能說什么呢。
晚上下了班,林欣欣飯都沒吃,一個人在家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手里攥著手機。
終于電話響了,
“你怎么才回過來呀?”林欣欣本來氣就不順,下午給趙冬冬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掛掉了,回了短信說正在忙,晚點回。
“怎么了,誰惹公主了?”
林欣欣向來含蓄又溫柔,家教又好,很少發脾氣,這個語氣趙冬冬一聽就猜到肯定有事惹惱了她。林欣欣沒有任何省略的花了20分鐘,詳詳細細的把和陳主任的對話講了一遍。
趙冬冬是什么人,八百個心眼子的人中龍鳳,長著七竅玲瓏心的主兒,沒聽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這論文林欣欣上午才給她,好幾萬字下午就說看完了,這不是明擺著不想給她提副教授嘛,除了林欣欣這個傻白甜,換任何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趙冬冬雖然費了挺大勁兒給林欣欣辦的工作,但他只求讓她穩定、輕松、開心,從來沒指望這個家要自己的老婆來賺錢,他當初追求林欣欣的時候,也是看重了這個女孩足夠單純足夠干凈,才不遺余力的鞍前馬后這么多年。
其實越是復雜的男人,越是喜歡簡單的女孩。
“哎呦多大點事啊,你們系肯定是這批副教授名額都滿了,系主任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說,只能這么搪塞你了唄。”
“這么早名額就滿了?”
“哎呦,林大小姐啊,你剛來一年多,人家好多人來了三五年七八年的,不都排著隊呢么,系里才幾個教授副教授的,剩下的不都跟你在一個鍋里嘛,論資排輩也輪不上你啊。”
趙冬冬心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嘴上卻說著最讓人信服的謊言,目的還是為了讓林欣欣能夠不那么在意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上不夸張的說,沒人比趙冬冬更了解林欣欣!
其實系里,很多人,對職稱這些并沒有很較真和在意,尤其是他們音樂系,老師們都相當佛系,對業務沒有鉆研精神但唯獨對謠言非常感興趣。而林欣欣之所以被系主任屏蔽在外,主要就是謠言太多,系主任也要明哲保身,不給她提副教授沒什么,但萬一提了個真有問題的人做副教授,那系主任豈不是臨到退休還要吃不了兜著走!畢竟她跟林欣欣也沒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完全沒有必要幫她爭取。
“真的?那明年再說?”林欣欣將信將疑,
“著什么急,你剛來,這么爭強好勝不太好,你們系里女的又多,過幾年再說吧。”
趙冬冬這一桿子直接就幾年以后了,他不是不能施展他的才華,再去攀附人情給林欣欣搭關系找到這位系主任,而是他壓根就不想林欣欣把工作看的那么重,他更希望自己的老婆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相夫教子,那樣才是再好不過了。
“啊,還要等幾年?”
“我這周末就回去了,你猜我給你買什么禮物了?”趙冬冬趕緊開始了新的話題,
“不知道。”林欣欣沒所謂的回答,
“那你周六去機場接我吧”。
江波濤的第二次檢查結果出來了,主治醫生找了家屬,專門談話。結果并不樂觀,需要做活檢。
“醫生這結果是什么意思?”小勇和大勇還有張秋芳坐在醫生辦公室,江小勇起身焦急的站在醫生面前問,
“你先別著急啊,”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因為還沒做活檢,所以不能定性,但是就目前的影像和血液看,都不太樂觀。”說完醫生也嘆了口氣,
“不太樂觀是什么意思?”大勇問,
“嗯……有惡性的可能。”江小勇聽到這句,腦子嗡的一下子感覺要立刻爆炸,雖然之前做了心理準備,那天李荷也來安慰了好久,本以為平復的內心,又卷起了千層巨浪。
“惡性?哪個部位?”這里現在唯一相對清醒的就是張秋芳了,
“肝部,病人是你父親?”醫生問,
“是!”小勇和大勇回答,
“體重最近應該是降了很多吧,做兒女的沒察覺嗎?”醫生反問,
“是我們關注的不夠……”小勇垂頭喪氣非常自責,
“肝病的進程非常快,惡化的速度也是,病人過往是情緒不好,還是喜歡喝酒?”
“喝酒。”大勇回答。
“最近心情可能也不太好,家里事多!”小勇補充到,他知道最近因為劉娜的事情弄得父母心神不寧,已經有些日子了,
“你們呢也先別太著急,做了活檢就清晰了,咱們再看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醫生但是他有時候疼上來,特別難受!”張秋芳見不得江波濤每次疼起來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揪心,
“嗯,這個不用擔心,我們會用藥的,降低病患的疼痛。”
三個人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氣氛簡直低到了冰點以下,他們無力的坐在長椅上。
“哎,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你們也先別太擔心了。”張秋芳假裝輕松,只是希望能夠趕緊平復大家的情緒,“阿姨那邊?……”
“先別跟她說,她身體還沒恢復好,血壓還是忽高忽低的。”江小勇趕緊說,
“嗯。”
“哥,你把你那個媳婦,管管好,要不是她折騰,家里能弄得這么亂七八糟的嗎?爸媽能天天這么操心傷神嗎?”
小勇的話句句帶刺,充滿了對大勇的責備,而且張秋芳還聽出了哽咽,她伸出手把小勇往自己身邊摟了摟,她感受到小勇這時候的身體是那么的僵硬,她知道小勇的心已經揪成了一團。
大勇無力反駁,他怎么會不怪自己呢,他比誰都知道劉娜最近囂張過分的行徑。而且這也是他的爸爸呀,他比小勇還要多叫了三年的爸爸呀,要說心情他恐怕比小勇更加難受。
開上車,一腳油,大勇直奔綠城灣……
回到家,他沒好氣的坐在沙發上,小璇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聽見孩子哭就趕緊跑去臥室了。
劉娜坐在客廳無動于衷的看著電視吃著蘋果,看到大勇沒好氣的樣子竟然不知道好歹的也甩起了臉子。
“喲,終于還知道有個家呀,還知道回來?”
“閉上你的嘴,天天住我們家的,吃我們家的,生個孩子得住單間,那么貴也讓你去了,這保姆我媽給請著,成天的有人伺候,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天天這么折騰!”大勇憋在心里好久的話,終于趁著這個怒火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
“好啊,你可終于說實話了,我就是個外人,是吧,生完孩子看我不順眼了是吧!”劉娜也急了,像個潑婦似的站在那大喊大叫,
“你他媽是我媳婦,就該學會知足,老老實實的,別折騰這么多事,懷孕的時候你看你把這家里造的,我忍著就沒說什么,孩子都快一歲了,你趕緊給我收拾收拾不許折騰了,再蹬鼻子上臉別怪我不客氣!”
大勇越說越激動,用手指著站在對面的劉娜,氣哄哄的馬上要打人的樣子。
“你媽病了你爸住院,你氣兒不順拿我撒氣,我生孩子你管什么了,你干什么了,我簡直就是喪偶式懷孕!”
“你還咒我是吧!”大勇越聽越生氣,
“你生孩子,我是能替你懷還是能替你生,我該干的哪樣沒干,吃的用的住的,誰給你的?”
兩個人越說越激動小璇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關著門,仔細的聽著兩口子吵架,心里別提多爽了,這個家終于有人跟劉娜開戰了!
“我是你老婆,不是生孩子的機器,給我吃飯給我住就行了,我要關心!懂嗎,關心!”
“怎么不關心你了,這一個月六千多的保姆,你可著這個小區問問,誰家有這么貴的?”
小璇聽到這里也是一激靈,邊搖晃孩子,邊繼續聽著外邊的對話。
“我讓你媽請這么貴的保姆了?我讓我二姨待在這,她不干啊,非要找保姆,她自己樂意花,我攔不住!”
“嘿,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媽給你花錢,你還不買賬,你那二姨靠譜嗎,生孩子的時候要不是她耽誤,這孩子能生的這么費勁嗎,還大出血,住了那么多天醫院你忘了?”
“我生孩子的時候,陪著我的只有我二姨,你們一家子都干嘛呢,都死光了嗎?”劉娜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打的她后退了好幾步,她驚恐的看著對面這個即將歇斯底里的男人。
今天的大勇,完全聽不了“死”這個字!而劉娜恰恰踩到了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