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en來一下”，李荷放下電話，起身走進Joe的辦公室。

她的工位就在Joe辦公室門口不遠處，Joe平時比較喜歡關上門辦公，所以每次找李荷都是用電話的，

“一月份新加坡的會，你也一起去，護照這些你自己準備好，我和Bob的機票之前很早就訂了”，

Joe疲倦的摘下眼鏡用眼鏡布擦了擦，據李荷觀察這好像是他的一個解壓方式，而且他有很多很多的眼鏡布。

“好的，那我也訂一張和你們同一個航班的機票，回程時間我們也一樣嗎？”李荷問，

“Bob可能不回BJ，你和他確認一下，我和你一起回來”。

Joe擦完眼鏡，戴上之后起身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這個背影，李荷深深的感到他內心的疲憊。做了將近半年的秘書，Joe的很多舉動或者微表情都能被李荷捕捉到而且能非常精準的解讀背后的含義。雖然Joe才剛四十出頭，但是鐵打的金剛之軀也扛不住一天那么多的事情，李荷的筆記本電腦里Joe的時間基本都是以15分鐘為一個單元來劃分的，密集度之高，壓力之巨大，都是常人很難想象和承受的，圈子里的人都叫他“吳超人“，可李荷更喜歡叫他“機器人”，當然只是心里默默的……

出了Joe的辦公室，因為要出國了，李荷又好好的興奮了幾分鐘，然后稍作冷靜走到Bob的辦公室門口，雖然他很少關門，但是李荷每次進去之前都是禮貌的敲敲門，以示尊敬。

“來，什么事？”

“一月份新加坡返程的機票，目的地，Joe說你不回BJ，讓我和你確認一下……”

“先等等，不用定，我再想想”，Bob此刻的語氣略有一絲絲的生硬，這讓李荷感受到了莫名的緊張氣氛，因為心里有鬼，所以只想盡快離開，

“ok”，李荷趕忙轉身要出去，被Bob叫住，

“等一下”，

李荷轉身站回到波叔面前，

“把門關上”，Bob一臉嚴肅。

還記得上周，楊寧和卓亞找過李荷之后，雖然嘴上她做到了一個秘書的本分，沒有透露任何，也沒有承諾任何，但心里還是決定能力允許之下，只要不違反公司規定，能幫就幫，因為她真的不能拒絕楊寧看著她的那個眼神。

接下來，李荷就總是有意無意的留心Joe和波叔的相關交談，幾次下來捕捉到了不少的有用信息。如果是平日，她是絕對不會認真聽這些談話的，更不會去做更多的揣測和判斷。

上周五一早，Joe就把波叔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但是并沒有關門，李荷聽到了“楊寧”為首的幾個人的名字之后，便迅速起身繞到離Joe辦公室最近的柜子邊上找文件，這樣就可以很清楚的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下周三這幾組的提案，都找過你了？”Joe問，

“除了Vivi沒有動靜，另外兩個人都找我了”，波叔回答，

“意料之中，聊怎么樣？”Joe問，

“無非是關注接下來的調整”，波叔說，

“各個人都揣著自己那點小心思，不懂我要什么，難堪大任，這三組你怎么看？”

“實力肯定是楊寧了毋庸置疑，畢竟是偉成培養的干將，但是接下來的問題是咱們的調整，這個事恐怕不是單純的項目把控這么簡單了，對管理者的綜合素質要求很高，而且尤其是對外部客戶的管理，畢竟維護客戶關系和拓展新的客戶對于咱們來說是現在的重中之重！”

聽得出，波叔對于楊寧還是有些憂心忡忡，

“哎，要不說還得是你?。　盝oe聽完波叔的話很是安慰，

“畢竟這么多年了，這個肯定是當下你最想要解決的了，不然怎么會挖vivi過來”，波叔說，

“所以她沒來找你？這是成竹在心還是想退出競爭？”Joe反問，

“不好說，按照圈里之前對她的評價應該不是會輕易退出的啊，這不是還沒到提案的那天嘛，等等看吧”，波叔說，“也許她直接找你呢，也說不好“，波叔的這句話有些意味深長。

說完波叔就迅速的走出了Joe的辦公室，波叔走路很快剛剛又沒有結束語，所以李荷沒來得及反應，人還站在柜子前邊，波叔走出來的一剎那二人四目對視，李荷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趕忙低頭回去工位，假裝收拾東西。

這下被波叔叫住，李荷立刻想到了那天的事情。低著頭不敢與波叔對視，她懼怕看到他那犀利的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心臟撲通撲通的快速跳動，雖然事情過去一個周末了，但波叔歷來喜歡秋后算賬。

“楊寧，找你了？”

波叔坐在座位上，在說出楊寧這兩個字之后停頓了片刻，起身站在李荷對面，打算最近距離的看看她的反應，

“嗯”，李荷點了點頭，

“讓你幫他打探消息？”

“也沒這么說”，李荷還企圖辯解一下，

“你打算報恩還是不講情面?。俊?

“我……我什么都沒說”，李荷嚇得使勁摳著手，雖然人前她已經是成熟精干的秘書形象了，但是只要站在波叔面前就會瞬間打回原形，不得不說波叔的氣場是絕對可以做到不怒自威的程度了。

“你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嗎？那天聽到的對話，你告訴他們了嗎？”波叔越說越嚴厲，這口吻好像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李荷那天聽完波叔和Joe的對話之后，真的糾結了好久，整整一個上午都是魂不守舍的，但下午還是下定決心撥通了楊寧的電話，從兩點足足三個多小時一共打了十幾個電話，楊寧一個也沒接，即便這樣，李荷也沒有沖動的去發短信，因為她知道這種事堅決不能發短信，留證據，這是大忌。

楊寧是有李荷手機號的，按道理看到李荷的來電，這么久過去了再怎么也應該回過來的，更何況這個當口，這電話難道不是更應該秒接的嗎？！

無奈之下，她打給了卓亞。

“你沒和楊寧說任何？”波叔反問，

“我打電話給他了，他沒接”，李荷如實說到，在波叔面前她絕對不敢撒謊，那樣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然后你找了卓亞？”波叔問，

“嗯，但我也沒跟卓亞說什么”，李荷趕忙解釋。

李荷的確沒和卓亞說什么，她告訴卓亞好好準備，僅此而已，因為就算好好準備，按照李荷的判斷，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希望，所以這也算是句祝福或者廢話了。

卓亞接到電話之后，為了不讓李荷有所芥蒂，還告訴了她為什么楊寧始終沒有接電話的原因。

這個原因在李荷知道的一剎那，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好像類似失戀或者被拋棄的那種撕裂感。

楊寧恐怕是李荷接觸到的第二個在她心目中符合男友標準的人了，雖然內心沒有開花，但不意味著沒有播種。楊寧那種君子般的性情和儒雅的風度都極其符合她內心對另一半的憧憬，就連楊寧那理工科男生骨子里帶著的一絲木訥都讓李荷發自心底的喜歡。

每次楊寧鋪開圖紙的時候，李荷都要多看幾眼他那雙手，修長又堅實，指甲修剪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而且那是一雙干凈的手，并沒有結婚戒指！

楊寧那天之所以沒接李荷的電話，原因就是他在陪產。就在李荷打電話的那天，楊寧升級為了父親，他的女兒出生了，所以那天沒有任何事能比這個更重要了。雖然事后楊寧也專門打電話給李荷解釋了，但是這還是讓李荷清醒了許多，自己的沖鋒陷陣舍生取義，在別人眼里也不一定就多么的偉大和感激，自己這又是何必呢，這現實的一擊，如當頭一棒讓李荷又被迫成長了。

當天晚上，李荷為自己什么都沒說，稍稍的慶祝了一下，在自己的“家”里，點了炸雞買了啤酒還煎了兩個雞蛋蘸了白糖。

楊寧這個人，在她心里從那一晚，徹底翻篇了。那一晚之后李荷的內心又堅硬了些，好在還沒開始，結束的也算利落。再見便不會有任何的情分了……

李荷很是慶幸楊寧沒有接電話，才成就了她，因為面對楊寧和卓亞她說的未必是一樣的。

要說二十幾歲的女孩不渴望愛情那真的是不可思議的存在了，但是這種事強求不來，也羨慕不來，李荷的心里對愛情兩個字仿佛天生就有種潔癖，她要的必須是絕對的一心一意。

桌上空空的五聽啤酒罐被捏的扁扁的，這是李荷最喜歡干的無聊事情之一，手里拿著最后一聽啤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她仿佛看到了某一個亮著燈的房子里是楊寧和他的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突然燈滅了，在窗戶的玻璃里反射出一個清清楚楚、形單影只的自己，

“該死，忘記買電了！”

李荷不慌不忙的喝完手里的啤酒，重重的捏扁了啤酒罐，穿上外套，心里想著還好是今天，要是下周肯定要被那幾個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