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弄完沒有,弄完咱們走了,到吃飯時間了,給老大打個電話去!”
兩人拿起電腦等等一系列的東西,一路小跑飛速進了電梯,宋可盈快速按著關門鍵,正好有一個訪客,要進來,李荷見狀趕緊把手擋在了即將關上的門中間,又按開了電梯門,客氣的說道:
“不好意思,沒有夾到您吧?”
“沒事,沒事”,
“您去幾層?”李荷問,
“b3”。
李荷幫忙按下電梯鍵,禮節性的后退了幾步。此時她并不知道,身后有兩雙眼睛正密切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是日后對她來說無比重要的兩個人,他們或許改寫了她的未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晚上剛走進家,李荷發現客廳冷冷清清,沒有任何日常的煙火氣,媽媽坐在客廳正抹著眼淚,父親則在接電話,
“哦哦,謝謝,好的,好的,那等她能跟我們通話的時候,麻煩您讓她給家里來個電話,好好,謝謝!”
掛了電話,父親看著剛剛回來一臉茫然的李荷,
“你姐,中招了!”
“中招了,什么意思?”
李荷從未想過,2003年的非典,會讓她這么近距離的體會到。
李雪在接弗蘭克回來的第二天,倆人就先后出現了發燒、咳嗽等一系列類似非典的癥狀,好在李雪當天沒回家,直接住在弗蘭克那里,索性酒店和家里都沒有被牽涉。
弗蘭克在美國的時候,因為父親已經感受過了非典,所以警惕性非常高,第一時間就和李雪包裹好自己,叫了救護車,到了醫院就被確診為非典,弗蘭克還好癥狀比較輕,但李雪就不然了,一直高燒,癥狀十分嚴重,目前肺部已經出現了大面積感染,甚至開始影響到了呼吸,人也處在半昏迷的狀態。
“那那,我姐住院了咱們得去看看她啊!”李荷聽完一下子就急了,哽咽著說到,
“哎呀,誰不想進去看啊,傳染病醫院,非典病人那住院部不讓進,傳染病啊,剛才就是醫院打來的電話”,李荷的父親邊說邊急的直拍大腿,
“荷,你坐下,你先坐下”,宿平坐在那,有氣無力的說,
“那,那,那怎么辦呀,就等著嗎?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還說什么了?什么時候能去看,我姐什么時候能好啊?”李荷六神無主的坐在沙發上,腦子里想不到任何其他能幫上忙的人,只好找到林欣欣,讓趙冬冬這個路子廣的人,幫忙去打聽打聽,但是全然不抱任何希望。
“咳咳咳”,江大勇的修理店因為非典,客人少了很多,稀稀拉拉只有幾輛做保養的車,大部分工人都沒什么事,坐在一起打著牌、聊著天,劉娜邊咳嗽邊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大勇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抽著煙,
“哎,娜姐,你這咳嗽好幾天啊?”一個打牌的工人說,
“該別是中招了吧?”旁邊另外的工人說,
“烏鴉嘴!哎,你發燒嗎?”大勇立刻警惕的問,
“早晨有點,咳咳……”劉娜又咳了兩聲,
“娜姐,可別耽誤啊,聽說耽誤了就不好治了。”打牌的工人說,
“走走走走,看病去,有病不治,這干嘛呢!”大勇立馬起身,拉著劉娜就往門外走,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別傳染。”
劉娜甩開大勇的手,捂著嘴,轉身去里邊拿包,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大勇已經把車開到門口等著她了。
“趕緊,走吧。”大勇落下副駕駛的車窗對著劉娜說,
幾個站在門口抽煙的修理工起著哄,
“喲,這待遇啊,大勇哥親自開車啊,哈哈哈……”
“少廢話,給我好好看店!”說完大勇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坐在車上,劉娜心里也打鼓,擔心自己中招,沒有口罩就拿紙巾捂著自己的嘴,大勇又點了根煙,把駕駛位的車窗也打開了,劉娜又開始不停的咳嗽。到了醫院,大勇忙前忙后的掛號,陪著做檢查,一轉身看到劉娜買了口罩已經戴上了,然后又拿出來一個,
“小心點,別都感染了,沒人看店可不行”,劉娜一邊給大勇戴口罩一邊說到,
瞬間一股電流穿過大勇的周身,這感覺從未有過!從來沒有女人這樣跟自己說話,還離得這么近,頓時臉上火辣辣的,這感覺像媽媽?姐姐?還是?
大勇經常說自己,這輩子身邊就沒有正常的女性,查小花就別說了,小時候就是大勇眼中的兇神惡煞,再就是李雪、李荷姐妹,也是一對兒造作的主兒,跟大勇打個沒完,見面那就是隕星撞地球,都不是火花的問題了,完全就是火災現場,所以面對劉娜的關心,這種從未感受過的溫柔,一時間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還沒醒過味,就聽護士站在樓道里喊,“39號劉娜在嗎?”
“在在……”劉娜轉身趕緊跑進診室,大勇也跟在后邊一起進去了,醫生看了看化驗單,又給劉娜做了簡單的檢查,
“最近嗓子不舒服?總咳嗽?”
“對!”
“有異物感?”
“有,之前是早上,最近變得經常”,
醫生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手里的化驗單,劉娜不自在的坐在那很是緊張,大勇緊緊的攥著手里空了的煙盒,
“不是非典啊,別緊張!”
醫生剛說完,兩人就都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抽煙嗎?”醫生又問,
“不抽啊。”劉娜很是異樣,
“嗯,你老公抽煙吧?”
“我老公?”劉娜反問,
“他抽煙嗎?”醫生指了指大勇,
“哦哦,他抽”,劉娜稍微往身后看了看大勇,
“看這個化驗單,還有你目前喉嚨的情況,基本可以確定是煙霧過敏。這個過敏可大可小,主要是聞到煙味的時候會受到刺激,表現為咳嗽、喉部干癢,最近可能也是天氣原因,春天比較干燥,外加恐怕最近你老公這煙抽的有點勤,所以這個過敏也加重了,喉頭水腫面積還挺大的,有炎癥了所以會有低燒的情況,是不是還有些呼吸困難?”
“嗯嗯,有尤其是今天”,劉娜點了點頭,
“嗯,那我就先開點藥,緩解一下,把這個急癥期先過去,但是吃完藥會犯困,別開車多休息多喝水。”
“好的。”
“那醫生她這個以后怎么注意?”,大勇湊上前問,
“呵,好問題,她對煙霧過敏,那想要好,肯定是杜絕過敏源,你作為家屬,不能再提供二手煙了,得戒煙,她不能聞這個味道!”
醫生看了大勇一眼,很決絕的說到。
“啊?哦哦,知道了”,大勇雖然年紀輕輕,但煙齡可不短,醒盹煙、解乏煙、飯后煙一個都不能少,平常一天至少半盒煙起步的,要說戒煙,真的是挺困難的,
“吸煙本身對你身體沒有任何好處,為了老婆,也應該戒掉啊”,醫生又補充了一句。
“嗯嗯,好好,謝謝您”。
回去的路上,大勇一手開車,另一只手始終攥著那個空煙盒,攥的都要碎了。
“怎么沒買一盒?你自己在外邊抽。”
“我,那什么,戒了!”大勇皺了皺眉,不太自然的說到,
“戒了?就這么輕松?戒煙了?”劉娜笑了,“戒一天?”
“怎么可能,永遠”,
“為什么?”
“你過敏啊”,
“我過敏你就戒煙啊”,
“對呀,那大夫說的。”
“大夫說的什么?”劉娜抿著嘴問,
“吸煙對身體沒有任何好處,為了老婆也好女朋友也好,也應該戒掉。”大勇復述還添油加醋,
“喲記得聽清楚啊,怎么還加了個女朋友啊?”
劉娜看著窗外繼續說:“那你女朋友是誰呀?”
“你唄。”
大勇趁著紅燈,把煙盒往身后的座位上一扔,一把拉住劉娜的手。
“你松開!”劉娜害羞的掙扎著,
“不松不松就不松,”大勇緊緊攥住,
劉娜的掙扎只是象征性的幾下而已,接下來也就心甘情愿的被大勇死死的拉住了,這戀人關系不就是她盼望已久的嘛,這下坐實了身份回到店里,她就是半個老板娘了。
大羅父母去世的事情,如李荷所料,對他簡直是致命打擊,這突如其來的父母雙亡,讓他對生活近乎絕望。
據王滿說,大羅現在整個人瘦的都脫相了,原本181的身高160斤的羅瀚宇,現在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了,已經完全看不出昔日打籃球的健碩身影了,而且這件事之后羅瀚宇開始抽煙、喝酒,一天天的呆在宿舍里不出來,除了王滿也不見任何人,眼看著人就一天天的頹廢下去了。
BJ的地壇醫院里,弗蘭克經過一周的治療已經基本恢復,馬上就可以出院了,最近他每天都穿著防護服去看李雪,即便隔著玻璃窗也要默默呼喚李雪的名字,告訴她自己有多么的愛她。
終于,就在弗蘭克出院這天,李雪可以脫離呼吸機自主呼吸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而且醫生允許他出院之前去看看李雪,
“你怎么穿成這樣?”因為做了肺部的手術,李雪插著氧氣管虛弱的躺在那,
“你這里是重癥監護病房呀,你之前昏迷那么多天,太可怕了”,
“你呢?好了嗎?”李雪緩緩的問到,
“我好了,沒事了,可以出院了”,弗蘭克做著輕松的表情,
“謝謝你,陪著我,前幾天我都能看到”,李雪說,
“雪,我這輩子都要陪著你,我愛你”,
弗蘭克想緊緊握住李雪的手但又不敢用力,上邊接了很多的輸液管,
“你昏迷的這幾天,我感覺整個人要垮掉了,我的生活里不能沒有你”,弗蘭克輕輕地吻著李雪的手,
“對了,和你說個好消息,我的爸爸,秋天的時候要來中國看我們!”
李雪笑了笑,沒有說話,她不知道這是否稱得上是個好消息……
2003年的春天太長了,不知道為什么夏天遲遲還沒有到來,百子坊的荷花也絲毫沒有要開的跡象……
終于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這場為時半年之久的“戰役”結束了,但有些人,還并沒有從這場噩夢當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