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卓亞叫了客房服務,自己吃了個簡單的套餐,給李荷點了青菜和白粥。
“你剛好還是吃點清淡的。”
“嗯,也沒什么胃口。”李荷撇了撇嘴,
“多少還是吃點吧。”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起了天。
“你知道我也是校招來的吧?”
“當然,你可是名人,Susan培訓的時候經常提到你,是我們很多人的榜樣。”
卓亞對這番話并不意外,只是禮貌的微笑了一下繼續說,
“我畢業之后在AMR的第一次出差比你還要晚一些,當時已經四月份了,是和劉珂一起,去杭州。”卓亞推了推眼鏡,放下筷子,仿佛開啟樂回憶的閘門。
“劉珂?”李荷的好奇心被迅速勾起來,
“嗯,她和楊寧都算是前輩嘛,第一次出差我蠻緊張,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到了那剛好趕上梅雨季節,超級冷,我帶的全是很薄的衣服,剛到就感冒了,從第一天晚上就開始發燒……”卓亞喝了幾口湯,平靜的說著。
“然后呢?”宋可盈急迫的給李荷發著短信,
“然后?哪兒有什么然后啊,直接就被無情的拋棄了唄,跟咱們假想的我的那個劇情一模一樣。”李荷回復,
“什么都沒干,白白出了趟差?”宋可盈回復,
“開頭開了個無關痛癢的會,結尾開了個下階段的推進會,中間重點環節什么都沒參與。”李荷回復,
“所以,她這次對你應該也是同理心吧,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遭遇,好在沒跟著劉珂跑偏。”宋可盈回復,
“真的虛驚一場……”
“不過劉珂也沒做錯什么。”
“why?”
“生病了就要休息,怎么工作,萬一出狀況怎么辦?誰負責。再說了本來卓亞就是楊寧的師妹,劉珂把她培養好了,給自己樹敵嗎?你看現在,她都沒培養,已然是兩派了。”
宋可盈說的一點沒錯。職場就是職場,沒有永遠的敵人,更加沒有永遠的朋友。日后李荷和宋可盈會親身感受這一切的。
出差這幾天,李荷對卓亞的了解又多了幾分,對她這個人又多了幾分敬佩。
卓亞是軍人家庭出身,雖說出生在云南,但父母都是地道的北方人,性格耿直又豪爽。作為家里的獨生女因為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所以從來沒受到過嬌寵,父親的脾氣造就了她天生堅毅的性格,不熟悉的人常常會被她文弱的外表所欺騙,很難想象她到底有多么的堅強。
父親從小對卓亞要求就很嚴厲,按照規劃,卓亞日后毫無疑問是應該在部隊體系的,要么上軍醫大要么是其它軍校,反正要進部隊。
可卓亞偏偏和李荷一樣喜歡看著拔地而起的大樓喜歡看著工人打地基。高考那年,在她的堅持下,外加媽媽幫著求情,當時又趕上軍改,所以父親也就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和這兩母女較真兒,卓亞如愿去了同濟大學的建筑系。
但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到了畢業矛盾直面而來。父親給了她兩出路,要么考公務員,在上海回云南都可以,要么老老實實進部隊。卓亞怎么會逆來順受呢,倔脾氣也上來了,離開家這四年她并不是沒有準備,她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所以一直打工賺錢,賬戶里也有一筆小小的存款,所以絲毫沒有退縮,而是繼續堅持自己的理想,誓要做一名建筑設計師,毅然決然的拒絕了爸爸給出的兩個選擇。
卓亞的父親也是絕對的硬核,停掉了她所有的經濟來源,從畢業,爸爸就再沒給過她一分錢的生活費,媽媽幾次匯款被爸爸發現也都勒令退了回來。卓亞骨子里就是知難而上的性格,越是被這么步步緊逼越是格外倔強,她要活出屬于自己的人生。
就這樣,靠著微薄的存款和實習補助,卓亞硬是撐到了轉正,期間她住在BJ一個大學的宿舍里,租了個床位,一個月150元,最慘的時候口袋里只有6塊錢,還要撐2天才熬到發實習補助的日子,那兩天每天唯一的開銷就是路費,每天唯一的一頓飯就是公司的免費午餐。
李荷很難想象卓亞弱小的身體里,怎么能有這么強大的力量,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很艱難,而他們卻可以充滿能量,在困苦中瘋狂生長。
所謂的理想并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實現的,能輕而易舉得到的也不能稱之為理想。
卓亞,就是憑著這股勁兒,走到了今天,其中遇到的危機、坎坷,李荷也不會錯過,但這就是,要成為那個可以發光的人所要走過的必經之路。
短短七八天的相處,讓李荷有了很多感觸,宋可盈之前的警告是好心,但這世上,不是只有泥濘和砂礫,也一樣有碧水和淺溪。
“嘿喲,這趟出差收獲不小啊,和卓亞混的不錯,說了這么多呢。”宋可盈聽完有些驚訝,李荷不但“活“著回來了,而且還和卓亞成了不錯的朋友!
“哎你知道嗎,春節王滿和大羅,兩邊家長說是要見面了。”李荷興奮的說,
“她在QQ群里說了,哎也算是沒白去這么遠,是進了一步哈,對了,你姐呢,后來怎么著了?”,
“哎,不知道,你說弗蘭克多好呀,對我姐特好,人也帥。”李荷生氣的用吸管戳開酸奶喝了起來,
“我覺得你姐有隱情,春節假期好好問問吧。弗蘭克是不是快回來了?”
“本來說下周的,后來說他們那邊好像有什么流感,挺厲害,估計是要延期了。”
因為是春節假期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很多同事都已經請假回家了,所以公司里的人少了一半顯得空空蕩蕩,大家手頭上的工作都告一段落,不太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著天,這場面簡直讓李荷無法相信這里是AMR,每個人都那么輕松。
回到工位,剛要坐下,李荷的余光看到楊寧和Susan面對面坐在他的辦公室里,而且表情凝重。楊寧坐在似乎很激動的說著什么,而Susan則靠在椅背上很是冷靜。第六感告訴李荷,這樣的氣氛,在今天不太對勁兒,再看看周圍,除了自己還有卓亞和劉珂,卓亞認真的整理文件,劉珂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坐在工位上玩著手機里的貪食蛇,連聲音都沒關。
下班前李荷去個衛生間的功夫,部門里已經空無一人,她原本想跟大家說一句“春節快樂“……
走進家聞到媽媽燉肉的味道,頓時讓李荷感到無比幸福。她開心的走到廚房抱住媽媽,像小時候一樣,想在大家之前偷偷嘗一塊,媽媽看了看廚房外邊,小聲湊到她耳邊說:
“去看看你姐,在臥室,一回來就蔫蔫的,眼睛好像哭過。”
聽到這,李荷立刻松開了媽媽,也顧不上吃肉,急忙走進臥室,正看到李雪坐在那擦著眼淚。
“怎么了,姐?發生什么事了?”李荷用手擦了擦姐姐臉上的淚水,
李雪起身關上門,哭聲才敢大聲一些。
從小李雪就是個特別懂事,也很成熟的孩子。從來不讓家人為自己操心,永遠不會給家人帶來任何麻煩。剛上小學就知道幫著家里忙前忙后的干活,分擔父母的負擔。從上大學到這些年工作,所有的錢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但是從來沒讓父母在就醫和妹妹上學的事情上為錢操過心,瘦瘦的肩膀上抗起了全家。
“姐你快說呀,別哭了,一會兒還要吃飯呢,這樣子爸媽該擔心了!”李荷看著姐姐哭的那么傷心有些著急,
“一會兒你就說我不太舒服,先不吃飯了。你看弗蘭克發的。”,李雪說著把手機遞給李荷。
弗蘭克回去美國之后,先去加州和媽媽小住了幾天,隨后回到洛杉磯,本來計劃和父親一起去歐洲旅行,但是回去的第二天,弗蘭克得了重感冒,過了兩周雖然好了,父親又開始感冒了,而且癥狀越發的嚴重起來,弗蘭克的父親已經六十多歲了,還有一些基礎病,在家吃藥一直沒有效果,送到醫院就被診斷為非典型性肺炎,已經住院半個多月了,依然沒有好轉,期間還發生了幾次肺部水腫,此刻弗蘭克心力交瘁。
“非典型肺炎是什么?很嚴重嗎?”李荷問,
“應該是,我們酒店已經都接到通知,說是最近國際上的流行病,很像嚴重感冒,但是比感冒嚴重很多,并且致死率要高于感冒,中國的廣州好像也開始有類似病例了。”李雪抽泣著說。
中國一年一度最大規模的遷徙正在進行,春運讓這個莫名其妙的非典病毒開始在多個地區蔓延。
這個春天,雖然依舊陽光明媚,但是很多公共場所包括路上都出現了口罩族。商場、餐廳里的人一下少了很多。最近大家都是聞非色變。廣東成了這個春天的眾矢之的,各地醫護人員都馬不停蹄的前往廣東馳援,這其中就包括羅瀚宇的父母,他們作為當地醫院呼吸科的頂梁柱,義不容辭的加入到抗擊疫情的大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