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特的英軍，必然已經預料到我們的目的在于他們，因此他們輕易不會離開巢穴。”

陸星雨走到那張畫板前面，看著地圖說道。

拉法耶特說道：“所以我們若是不能擊敗英軍，就會有陷入旺代和布列塔尼南北包圍的危險對嗎？”

陸星雨暗嘆一聲，心想這個拉法耶特果然是個無謀將軍，難怪巴黎人嘲笑他。

最終還是卡諾替他解答：“將軍是憂慮叛軍會主動離開省界攻擊我們對嗎？這不會的，旺代和布列塔尼的叛軍，其目的在于向巴黎自衛軍復仇。或者說他們自以為的復仇，大家都知道是紅杉兵偽裝的巴黎軍隊。”

陸星雨接力說道：“因此，叛軍絕不會主動進攻，卡諾議員有先見之明，所調遣的軍隊全是地方上原來的軍隊，沒一個是巴黎人。所以只要調集的軍隊不去跨越省界平叛，旺代叛軍同樣不會離開省界主動進攻。”

奧茨忍不住說道：“難道我們就坐視叛軍盤踞在旺代嗎？難道我們什么都不做？”

“當然不能坐視不理。”陸星雨說道，“其實這位塔列朗教士曾經給我提過一個建議，假裝無力平叛，示敵以弱，引誘英國內閣投入更多資金，讓旺代反過來成為英國人的流血之地。當投入的錢不能收到足夠的回報時，英國人就會如一個賭紅了眼睛的賭徒一般，持續往里面投入金錢乃至紅杉兵……”

見陸星雨說出了這些話，塔列朗很意外，然后接話道：“等到紅杉兵聚在南特足夠多時，英軍就會忍耐不住，主動向我們進攻。在此時便可集結全部的義務兵和預備隊，向英軍和叛軍發動總攻擊。”

一直沉默的克萊貝爾頓時喜笑顏開，說道：“這是很妙的計策啊，陸都督為何不采納呢？”

不出意外，卡諾當場表示反對：“絕對不行，旺代若是成了英國的流血之地，那么在欺敵過程中，一定會造成我軍與叛軍的持續傷亡。”

塔列朗在心里腹誹：沒傷亡叫什么戰爭？為何這種能想出普遍義務兵役制度的人，竟會如此婦人之仁？

義務兵役，意味著平民的大量入伍，意味著將有無數軍事素養不夠的新兵，去填補血腥的戰線。這是全新的戰爭形式，每天的死傷會讓任何古代名將都瞠目結舌，他應該很清楚才對。

卡諾迎接參謀部眾將校沉默的目光，知道他們心中所想，無奈說道：“其實并不只是為了減少平叛過程的傷亡，重要的是英國人終將會從中得到好處。他們會想，雖然失敗了，但是法國人依然在大量失血。”

陸星雨贊同道：“沒錯，理想的情況應該是不傷及旺代人，只讓英國人流血，這是最好的情況。”

奧茨攤手說道：“說得輕巧，該如何做呢？如果是在腦中想想倒是可以做到。”

“按預定的進程來說，確實需要時間。”陸星雨微笑說道，“若是要讓英國人覺得收不回投資，迫使他們鋌而走險，至少需要數月的對峙。而這對峙過程中，旺代人隨時可能改變想法，主動進攻我們的防線。”

奧茨說道：“若是如此，那我們的目的也就無法實現了是嗎？依我看，先把叛軍消滅，然后再消滅英國人，叛亂也就平息了！”

參謀部的年輕將校紛紛交頭接耳，點頭同意。

陸星雨帶上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做了個手勢。

瑪麗拿著一張圖紙，走到他身邊。

“要迫使英國人進行軍事冒險，確實很難，但并不是毫無辦法。”陸星雨對眾人說道。

眾人看到了瑪麗手中的圖紙，投來好奇的目光。

瑪麗張開那張紙，紙上畫有一艘冒著黑煙的蒸汽鐵甲艦。

陸星雨微笑說道：“就是這個東西，讓海岸邊游弋的英國皇家海軍將領知道，我已經攻克了新式艦船的技術難點，甚至已經造出了小型的內河蒸汽炮艦。只要稍微透露一些船用蒸汽機的參數，英國人在對海戰技術革新的吸引下，便會主動向我們出擊！”

……

時間很快來到9月，各處調遣的軍隊云集于昂熱，沿著堡壘構筑軍事防線。

在卡諾的命令下，嚴禁法軍官兵主動出擊。

如他所料，旺代叛軍一看這群人不是巴黎人，也沒有興趣出擊。

英國人急了：我每天給你們這么多援助，不是看你們和那邊的法軍大眼瞪小眼啊，能不能支楞起來，不要開擺。

與此同時，大量的法國走私商進入旺代，英國人很快發現一個讓他們震驚的消息。

第一天援助的火槍、火炮，在第二天就出現在了昂熱法軍的陣地中。

叛軍素質良莠不齊，沒人倒賣武器才奇怪。

陸星雨和瑪麗一起站在昂熱城堡附近的軍事基地中，看著士兵們往里面搬運各種英軍制式武器，簡直樂開了花。

瑪麗拿起一桿火槍，高興說道：“什么嘛，原來旺代人這么喜歡錢啊，只要我們繼續從他們手里買武器，英國人豈不是很快就會放棄了？”

“沒這么容易，親愛的。”陸星雨抱著她，親了一口她的頭發。

陸星雨拿過她手里的火槍，說道：“密探已經報告，英軍的教官開始對旺代人進行訓練，雖然我認為沒什么用，英國人的投入注定要打水漂。”

瑪麗奇怪地看著他，說道：“那你為何還說沒這么容易？我看很容易啊，英國人的投入得不到回報，應該很快就會放棄吧？”

“等著瞧吧，瑪麗。”陸星雨翻看著手中的火槍，對她說道，“算算時間，蒸汽鐵甲艦圖紙應該已經擺上了皇家海軍旗艦的船長室，英國人離開巢穴向我們進攻的時間就快到了。我已經向卡諾提出，就由我們的軍隊與紅杉兵作戰。”

瑪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轉頭看著他，說道：“那你也會去前線軍營嗎？”

陸星雨知道她的想法，無奈說道：“我當然會去，我可是指揮官。”

“好，我也跟著一起去。”瑪麗很快說道，“我不許你離開我的視線，就算你要在前方指揮，我也要在后方拿著望遠鏡看著你。”

陸星雨知道阻止不了，只能再次親一口她的頭發，無奈同意。

……

南特港口外的海域，源源不斷有英國海軍的艦船向岸上運送物資。

英國內閣已經決定，準許經驗豐富的退役海軍上將羅德尼重新出山，并且由他負責南特方向的英軍調度。

羅德尼坐在船長室中，手里拿著內閣向他催促的書信。

內閣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前線的軍官被法軍收買，根本沒有用心訓練旺代人。

羅德尼看著內閣官員毫無軍事常識的指責，基本上也沒有在意。內閣的老爺們高高在上，并不懂要將一伙原先的平民訓練成軍隊會有多難。

而在9月5號的下午，原先的艦隊司令胡德將軍，腳步匆匆，神色焦急，十分鄭重地將一份情報拿到船長室。

羅德尼看著這數頁情報，震驚無比地站起來。

這些紙上，畫著一張張冒著黑煙的蒸汽鐵甲船，船體的蒸汽機驅動輪式葉片，上面還畫出了蒸汽機轟鳴的注音字符。

“在昂熱城附近的曼恩河上，法國人不知從哪里搞來許多蒸汽機，正在往小型的鐵皮船上安裝。”胡德焦急說道。

幾乎沒有經過多長時間思考，一向穩重的羅德尼做出了一個不太穩重的決定。

羅德尼深吸一口氣，按住心中的激動，說道：“立刻給南特的諾博勛爵寫信……”

沒錯，這是一個陽謀。

一個英國人明知是誘餌，卻依然會上鉤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