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扯下波旁王旗，狠狠踩在地上，個別情緒激動的士兵甚至像奈伊所說的一樣，用短劍劈碎波旁的旗幟。

等到所有旗幟都換上后，士兵齊齊高舉旗桿，揮舞旗幟喝彩呼喊，城堡前瞬間成了三色旗的海洋。

“自由！平等！博愛！”

“法蘭西萬歲！”

“三色旗萬歲！”

陸星雨、瑪麗、達武、繆拉等人，皆是情緒激動，高高舉起一只手臂，跟著士兵們呼喊。

“大家聽我說！大家聽我說！”瑪麗突然舉起兩只手揮舞，高喊著，士兵們紛紛停下歡呼。

陸星雨本在眾人中間站著，瑪麗將他拉到其余人身前，來到最醒目的位置。

瑪麗向著逐漸安靜的士兵們高喊：“我們應該有一個領軍之人，諸位，我推舉這位陸星雨！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正式職位來領導我們，就叫、就叫……”

迎著士兵們的目光，瑪麗再一次卡殼，死活想不出來什么官位比較好聽，心中又一次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無比悔恨。當年的老師仿佛就在身邊看著自己，語出譏諷：還逃課不？

瑪麗心里發誓，如果能再次回到學校，一定不會去做逃學威龍……

電光火石之間，瑪麗突然想起自己哥哥、神圣羅馬皇帝約瑟夫二世曾經對自己講過的故事，他說過已滅亡的東羅馬曾經有一種區劃叫做都督區，色雷斯地區君士坦丁堡朝廷還有一個官職叫大都督。

瑪麗狂喜，立刻向著滿懷期待目光的士兵們大喊：“我推舉陸星雨擔任大都督！遵循東羅馬慣例，各行省皆有都督分管，首都色雷斯的大都督作為最高軍事長官，領軍者之首，總督全國各行省軍務，因此各位便稱呼陸將軍為……”

她記得自己哥哥給她看過一份阿拉伯人翻譯過來的東羅馬文獻，上面的都督稱號轉化為拉丁字母就是dox這個詞。那么，口語化，加上陸星雨的姓氏后，就可以稱為……

“陸都督（Lu dodo）！”瑪麗清亮的聲音響起。

陸星雨微笑看著瑪麗給自己在軍隊中穩固地位，羅馬大都督，還挺能想的，正好跟周瑜、陸遜是相同的稱號。那我必將以諸葛亮、周瑜為榜樣……啥？你說我身邊的美女都是人妻所以更像曹操？別亂講啊，我姓陸，跟陸遜是本家，而且名字陸星雨這三個字念快了正好就是陸遜的發音，正配大都督之名。

東羅馬的都督職位，拉丁文拼寫轉為法語拼寫后，音調發為“多克斯”，口語化就是dodo。加上他的姓氏，就是Lu dodo，所以他的名號發音是……陸多多。

行吧，挺可愛的。

達武率先高喊：“領軍者陸都督萬歲！”

士兵們立刻跟著齊聲呼喊：“陸都督萬歲！領軍者萬歲”

……

陸星雨先以士兵的憤怒調動他們的情緒進攻奧爾良堡，再以城中財寶利益讓士兵們的待遇有了保障。最后，更是以崇高的正義，激發士兵們內心深處的美德。

自此，陸星雨完全收歸了軍心，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得到最寶貴的啟動資金：一個完全忠于自己的小型軍事集團。

陸星雨坐在臺階的椅子上，看著下面的士兵們有一些站成一排將財物都拿出來登記分發，有一些在長桌前排隊，拜托坐在那里的一群文吏代筆給家里寫信。

他心里慶幸還好自己是后世的穿越者。

若不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覺讓他知道這個時代法軍的核心需求，那他就只能亡命天涯。

不要去看盧梭、伏爾泰之類的東西。首先陸星雨很佩服他們的才智，對他們沒有什么意見，但是他們的理論真的不重要。或者說即使重要，也要在士兵們得到他們想得到的利益之后再宣講，讓他們獲得名為“理想”的信念，順序萬萬不能弄反。

而真正重要的，是掌握暴力的一群人的需求。他們要反抗舊秩序，就帶著他們砍貴族；他們要財富，就給他們財富；他們要更多的土地，就把土地按戰功分發給他們的家庭。

誰能滿足軍事暴力集團的要求，誰就能得到法國的權力。

法革初期，士兵們要砍法蘭克日耳曼舊貴族，雅各賓派滿足了他們的需求，由此得到了權力。直到雅各賓派殺無可殺，自殺自滅起來，將道德凌駕于法律之上，瘋狂砍起自己人，讓士兵們感到厭煩，督政官隨即上臺。

然后，士兵們不服一群沒上過幾年軍校、沒打過什么仗的律師特派員騎在他們頭上。于是，他們的代言人、軍事強人拿破侖崛起，輕而易舉將督政官和各大市民俱樂部掃進垃圾桶。

法革帝國化的初期，軍中受過教育的士兵和軍官震驚于拿破侖的野心，其強大的聲浪看上去似乎能阻止這個強人，但那些不識字沒文化的士兵數量更為龐大，如海嘯一般前呼后擁，輕而易舉讓這個科西嘉人黃袍加身。

究其原因，廣大的士兵群體不知道什么盧梭、伏爾泰，他們只知道拿破侖給他們帶來了財富和土地。他一次次擊敗反法同盟，一次次憑借戰功給士兵分發土地，成功獲得了這群最具暴力集體的支持。

拿破侖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皇帝，他的名號是法蘭西人的英白拉多，英白拉多在古羅馬的含義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因此，他是暴力群體推上的大軍頭，最暴力的軍頭，最無情的軍頭。

他沒有去管別的任何事，一眼就看穿了士兵對財富和土地的渴望，集中一切滿足士兵的需求，所以他成功了。

假設陸星雨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勒芒軍團、圖爾軍團的核心需求，在他們沒得到財富之前大談特談自由平等博愛，大談貴族和教士如何可惡，就是不給他們最渴望的金錢，那么最終結果就是：啰啰嗦嗦，軍爺我記不得這許多話，給爺死。

美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物，可是，倉稟足才能知禮節，沒有物質基礎擱這給士兵們提倡美德，那就看軍爺的刀利不利。

只有在士兵得到財富后，他們才會在陸星雨煽動圍攻城堡后，有閑工夫聽他后續關于三色旗的演講，擁護他為帶頭大哥，將馬嵬坡變成瓦崗寨。

這其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陸星雨就是在賭。他讓軍隊跟在他后面圍攻城堡，把他自己的命，瑪麗的命，未來元帥們的命，全部當做籌碼壓上賭桌。士兵們跟了他的牌，也壓上自己的全部籌碼，世間最寶貴的籌碼：他們手中掌握的暴力。

賭輸了，死；賭贏了，得到軍隊的暴力。

這是最血腥的賭局，也是回報最大的賭局。他不過是將自己這一邊的幾條命壓上，軍隊卻壓上了權力之源的暴力。

奧爾良地區位于盧瓦爾河流域，是法國最富庶的地區之一；奧爾良公爵封地在此，是法國最有錢的款爺。陸星雨賭他在老家擁有大量財富，如果沒有，那就引頸就戮。

陸星雨賭贏了，并且是全盤贏下，奧爾良城堡果然搜出了如山般的寶物。

士兵們的父母兄弟不會再忍饑挨凍，士兵們被拖欠的軍餉加倍發放。

這就是他身為穿越者的優勢，看穿了士兵們種種行為的底層邏輯，直接略過了一切不重要的因素，帶他們拿到了心底最渴望、最迫切得到的財富。

對貴族跋扈的仇恨，對教會盤剝的不滿，對王室奢靡的憎惡，對這些人的殺心，不過是士兵內心深處渴望中的錦上添花之物。勒芒軍團和圖爾軍團，以及兩個騎兵團，最想要的就是財富，誰能帶他們得到財富，誰就能當他們的帶頭大哥。

這就是底層邏輯，看穿事物本質的底層邏輯，讓陸星雨獲得了軍隊的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