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一群來幫忙的人,一起吃了一頓早飯之后,嗩吶的聲音在靈堂內響了起來。
在家人最后的祭拜之后,棺材被蓋上,釘上釘子,套上粗麻繩,然后由四個粗壯的漢子抬著,前往許氏的墓地。
許容披麻戴孝,捧著許英的牌位走在最前面。
耳邊是哀樂,眼中是一片素縞,還有不斷飄飛的紙錢。
路上,許容還看到了幾支出殯的隊伍,慟哭聲飄蕩,顯得十分悲涼。
許容不由得想到了棺材鋪老劉昨天說的話:這幾個月生意挺好的,幾乎每個月都有十多個來買棺材的。
這還是買得起棺材的,買不起棺材的只會更多。
‘這段時間城內死了這么多人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之中一閃而逝,他現在的處境也不怎么樣,沒有太多心思關注其他的事情。
許英下葬了之后,許容攙扶著精力明顯衰退不少的老爺子回了家。
“爺,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出門辦點事情。”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呆愣了一下,似乎才聽到:“哦,你去吧,出門在外小心一點。”
“那我……”
“許容在家嗎?”
院子里的聲音將許容的話打斷,許容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他出了老爺子的房間,口中應道:“我在,有什么事情嗎?”
來到門口,許容一眼就看到一身緇衣站在院子里的身影。
“趙捕頭,您里面請。”
來人名為趙龍,是衙門的兩個副捕頭中的一個,許容與他不熟。
就算是來吊唁許英,也應該早些來才是。
“不了,我是奉縣令大人的命令,來給你送撫恤金的。”
趙龍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這個你收好,這可是你三叔拿命換來的。”
許容接過來,看清楚其面值——一百兩銀子。
這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可以說是一筆巨款了。
一個三口之家,一個月的花銷也不過一二兩銀子,過得緊巴一點的可能一兩都不到。
這一百兩銀子足夠花好幾年了。
但是對于修行武道的人來說,每個月的練武消耗的藥油、藥膏等,最少也得二三兩銀子。
要是往開了用,幾百兩都打不了底。
如今許英犧牲的撫恤金,竟然只有一百兩,著實有些少。
許容笑著問道:“趙捕頭,這撫恤金我記得是二百兩銀子,這怎么……”
趙龍眉頭一皺,一雙瞪圓的眼睛盯著許容:“小子,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懷疑我吞了許英的撫恤金?”
“雖然我跟許英關系一般,但好歹有過命的交情,我會貪圖他這用命換來的錢?”
“我實話告訴你,二百兩那只是表面上說的好聽,具體給多少,不過是看縣令大人的意思。”
許容看著趙龍那義正詞嚴的模樣,心中一陣作嘔。
老爺子在衙門待了幾十年的時間,對于這些東西都清楚的很。
而且之前有捕快犧牲的時候,他曾聽許英說過,給的也是二百兩銀子,到他手里現在就變成一百兩銀子了?
“你若是不想要,這一百兩銀子干脆給我算了,我還能夠去快活一陣子。”
趙龍說著伸手就要去抓銀票。
許容手一縮,知道現在家里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再得罪趙龍,情況會更加糟糕。
“趙捕頭說笑了,這是我三叔的撫恤金,怎么會不要,今天有勞趙捕頭來一趟了。”
趙龍冷哼一聲:“有銀子給你就不錯了,像你們這老的老,少的少,指不定哪天就沒了,連花點銀子買平安都不懂?”
許容雙手不知不覺間已經握緊,但是臉上還掛著笑容:“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后還請趙捕頭多擔待。”
“算你識趣,看在你那死鬼三叔的份上,以后我會關照你的。”
趙龍說完,便扭頭出了院子。
“呼~”
許容長出口氣,只覺這兩天心中的疲憊,比以往一年積攢的還深。
‘三叔為這個家遮風擋雨也是不容易。’
重新打起精神來,許容回到屋里。
“爺,剛才是衙門將三叔的撫恤金送來了。”
老爺子嘆了口氣:“這銀子你就拿著用吧,苦了你了。”
顯然剛才院子之中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爺,沒什么苦的,現在是我本事不濟,吃點苦也是應該的,等以后就好了。”
許容笑了笑,“爺,我出門了。”
“去吧。”
許容拿著三叔留下的雁翎刀,出門之后直奔內城。
七拐八拐的穿過幾個巷子,然后來到一條大街上。
這一片區域是蒼青城的富人區,許容都沒來過幾次。
僅有的幾次,就是到眼前的府邸。
看著眼前頗為氣派的“許府”,許容上前與門房說道:“麻煩您幫忙通報一下,就說許容前來拜訪。”
聽到許容自報的名字,門房心中有數:“你先在這里等等,我去稟報老爺。”
許府,書房。
管家走了進來,微微躬身:“老爺,許容來了。”
“許容?”
許墨抬起頭,將目光從書籍上挪開。
“這小子怎么來了?帶他到客廳。”
“是,老爺。”
許墨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現在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些意思。”
許容被帶到客廳,安靜的喝著茶。
沒過多久,許墨便走了進來。
許容連忙起身:“見過許伯父。”
許墨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不必多禮,快坐。”
許墨在許容旁邊坐下,然后問道:“賢侄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府上來?”
“小子今日來,是給您送禮物的。”
許墨聞言一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許容,并沒有看到帶了什么禮物過來。
他之前還以為這小子是來告狀的,畢竟他是許氏宗族的族長,出現許元父子倆這種事情,也是在他管轄之內的。
如今看來,他似乎猜錯了。
他饒有興致的問道:“你來給我送什么禮物?這又不是過年,也不是過節的。”
許容正色道:“昨日族長能夠來吊唁三叔,已經足以讓小子銘感五內了。”
“小子也不是什么忘恩負義之輩,不過限于自身條件,只能送點禮物,聊表謝意。”
許容將代表獄卒的那塊腰牌,還有田契擺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