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陸助理結(jié)束了一天的劃水，開車回家。

現(xiàn)在策劃部的工作全交由副總監(jiān)處理，等時機成熟了，陸遠會提議李謙將其扶正。

他老了，快奔三了，該退了。

副總監(jiān)才四十有二，正是身強力壯的年紀，適合997的工作節(jié)奏。

陸遠開門，脫鞋，將外套放于沙發(fā)上。

等等，廚房怎么有炒菜聲，不會是李謙又來了吧？

他不是有很多女人嗎？為什么還有精力來煩我……陸遠不自覺皺眉。

“是小陸回來了嗎？”廚房里，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

“老爺子。”陸遠快步走進廚房，看老爺子正在煮面條，急忙接過鏟子，“我來?！?

“哈哈，老了，沒站一會就腰酸背痛。”老爺子感嘆，“爺爺年輕的時候，腰是出了名的好?！?

陸遠輕聲一笑。

“笑啥？你不信是吧？你去東花村打聽打聽，爺爺?shù)难遣皇鞘锇舜宓谝唬俊?

陸遠笑道：“大家都爭十里八村‘俊后生’的名號，就老爺子你爭‘第一腰’的榮譽?！?

“爺爺是務實派嘛！”老爺子哈哈大笑。

“也是?！标戇h點頭，隨即道，“老爺子你去坐會，剩下交給我?！?

“沒事，爺爺想跟你多聊會天。”老爺子掏出煙。

“老爺子，你咋又抽煙？”陸遠皺眉。

“都抽了一輩子，哪能醫(yī)生說戒，我們就乖乖戒掉？小陸啊，做人可不能那么沒原則?！崩蠣斪右荒樥?。

“怎么說都是你有理！”陸遠一邊將煮熟的面條倒進碗里，一邊無奈道，“少抽點。要不然我告訴李璇，她肯定跟你發(fā)飆。”

“小璇這妮子，是真像她奶奶?！崩蠣斪幽樕细‖F(xiàn)回憶之色，哈哈一笑，“老婆子當年就是潑辣型的。當年爺爺在商場大殺四方，在公司里說一不二。但回到家，卻被那老婆子管得服服帖帖的。嘿，老婆子當年也曾拿酒潑過人，和小妮子如出一轍。”

陸遠并未見過李璇的奶奶，那個女人只活了四十多歲，就撇下老爺子去了天堂。

老爺子沒有再娶，但也沒有停止戀愛。

他后來交往過多任女友，性格都是溫婉型的。

外界都傳，老爺子這是被李奶奶管怕了。

老爺子卻在一次喝酒時候?qū)筝呎f，你奶奶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味道的女人。因為品嘗過最烈的美酒，頓覺其它烈酒不過如此。所以從此以后索性只喝白開水了。

李謙當時正十八，風華正茂，書生意氣，聽了這話，小聲道：“爺爺，我正跟蘇奶奶語音呢，你剛說到白開水，她就掛了?！?

老爺子一愣，然后劇烈咳嗽，差點沒順過氣。

這是老爺子和他前前前女友分手的故事。

回首往事，不禁令人會心一孝。

……

陸遠將面條端上飯桌，老爺子從冰箱中拿出兩罐啤酒。

“老爺子，我咋感覺，你來我這，就是為了抽煙喝酒解饞?！?

老爺子尷尬，但又理直氣壯：“胡說，分明是因為想孫子了?！?

“呵！”陸遠單手拉開啤酒環(huán)，將其遞給老爺子，“要是被李璇知道，我死定了。”

“璇璇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崩蠣斪雍俸僖恍?，“她喜歡你?！?

“噗……”陸遠直接將口中的啤酒的噴出，“老爺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哈哈！”老爺子小口啜飲，然后道，“準確說，是在她讀高中的時候，暗戀過你。至于現(xiàn)在，那老頭子就不清楚了。”

“那時候未必知道什么叫喜歡？”陸遠滿不在意回答道。

看陸遠這一副對女人、對愛情刀槍不入的表情，老爺子徹底服氣了。

“你這臭小子，真特么有本事。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撲向你，你咋能忍住呢？”老爺子道，“男人這輩子，拼死拼活，無非是為錢為女人。多少英雄豪杰，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但一遇到美女，腿就軟了，骨頭就酥了?！?

“我自認為心性堅定，在從商之前，就立下宏愿——此生與du賭不共戴天。為何缺了一個字，因為那個字我真沒信心打包票。”老爺子嘆息，“這可能是我最大的軟肋了。”

“你李雄叔，你李謙哥，在我的培養(yǎng)下，都還算優(yōu)秀?？墒?，最后都在女人這一關(guān)敗下陣來?！崩蠣斪由钗豢跉?，“你李雄叔，買票之后還在多艘船上橫跳，結(jié)果造成了李璇媽的悲劇。李謙這小子，吸取了他爹的教訓，麻蛋，直接只坐船不買票了?！?

“怪爺爺，沒做好榜樣??！”老爺子一臉懊惱，“我們仨的錯誤示范，讓李璇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小陸，你說咋辦呢？”

陸遠想了想，道：“單身挺好的。”

“你……”老爺子急了，“敢情我老頭子第三代一門三杰，沒一個想成家的？”

陸遠將啤酒一飲而盡，問：“老爺子，你想我做什么？”

老爺子扒拉了幾口面條，然后道：“你找個媳婦。”

陸遠目光頓時失神。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副死表情?！崩蠣斪雍哌筮蟮?，“那你幫小璇找個如意郎君?！?

“老爺子，我就知道你來者不善?！?

“小陸啊，爺爺就這個心愿未了，此事完成，爺爺死也……”

又是這個，陸遠木訥道：“我盡力?！?

“小陸，如果找不到的話，你可得負責。”

“負責？”

“我看你就不錯嘛！”

陸遠：？？？

“老爺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小陸啊，這個事，爺爺想了許久了?！崩蠣斪拥溃靶¤?jīng)喜歡過你，這說明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是有你的位置的?！?

陸遠一臉驚愕，心想老爺子你這肥皂劇沒少看??！

“等將來她孤單無依的時候，你振臂一呼，重新喚醒她心中那團愛情的星星之火，爺爺相信，勢必燎原??！”

陸遠：？？？

“老爺子，你這些年的戀愛……沒白談??！”

他哪里能想到，這會是一個年過七十老爺子說的話，只能說，為老不尊。

老爺子憨厚且樸實一笑，“實在是……無奈之舉?。⌒￡?，你能理解爺爺吧？”

陸遠：“老爺子，你開心就好?！?

“我的好孫子，全世界就你對老頭子最好?！贝藭r，老爺子就像一個備受寵溺的小孩子一樣哈哈大笑。

陸遠卻不由得鼻子一酸，但還是忍住了眼淚，一把奪過了老爺子面前的啤酒，“老爺子，你剩下的啤酒，給我喝吧?！?

“好。”

自始至終，老爺子都只喝了一小口。

陸遠仰起頭，咕嚕咕嚕飲下。

腦海中，是十年前老爺子第一次帶他回家，興奮地連續(xù)瓶吹的畫面。

那時候老爺子是真能喝。

那時候老爺子自豪對其朋友道：

“老周，老趙，這是我二孫子，你看他這模樣，真特么帥，跟老子年輕時候一個類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