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次和兒子趙軍的不同意見之后，趙向前冷靜下來之后也開始考慮要不要賣馬的問題了。加之，溫之韻的身體情況雖然可以基本自理，但已經不能再做過度勞累的體力活，趙向前的“甩手掌柜”已經不好做了。

天越來越冷，在還沒有下定賣馬的決心之前，趙向前仍需要給老馬準備過冬用的草料，雖然只有一匹馬，但要準備整個冬天的草料，確實也是個大工程，之前都是溫之韻來做這件事，現在需要趙向前自己做了。其實趙向前這些事也都做的來，只是這幾十年習慣了“甩手掌柜”的生活，寧愿去蹲墻根，也不愿去干這些活。但當著兒子趙軍說的話又不能收回，趙向前只能憑一股倔脾氣支撐著自己去給馬備過冬的草料。

說來也怪，之前一直壯碩的老馬近期有些食欲不振，趙向前憑借自己在生產隊時養馬的經驗，給馬買了些獸藥摻在草料中，但效果不太明顯，眼看著老馬比之前要更瘦了，趙向前心里干著急。而溫之韻也是有心無力，她讓趙向前找個獸醫給馬看一看，但趙向前堅決不肯，因為趙向前覺得自己伺候牲口半輩子，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面子掛不住。

好在老馬的情況沒有繼續惡化，趙向前稍微安下心來，但儲備草料的一時熱情逐漸消散，因為擔心后面老馬還會出現類似情況，趙向前又開始陷入賣馬還是不賣馬的糾結之中。

一天，趙向前照常去蹲墻根，和村里的幾個老漢閑聊天。

“咱村里還養馬的，也沒幾戶了吧，三爺（趙向前）你家的馬也有年頭了吧。”一個年紀和趙向前差不多但輩分小一輩的老漢對趙向前說。

“可不，生產隊分家的時候分給我的，那個時候還是小馬駒，現在都是老馬了。”趙向前說。

“你這也是有功夫，現在都有拖拉機三馬車了，哪里還用得上馬？費糧食費草料的，又老了，還不賣了得了，現在驢、馬都缺，價錢也不低。”另一個老漢說。

“哪能說賣就賣，你要是這樣說，咱這一群老頭子不也是費糧食，兒子孫子也得把咱賣了？”趙向前有些開玩笑地說。

一群老漢都笑了起來，又閑聊些別的家長里短，但趙向前卻對于賣馬這件事又陷入了思考。

過了兩天，趙向前去鎮上趕集，一到集上，趙向前便直接往牲畜交易的片區走。牛、羊、驢、馬、雞、鴨、鵝、豬，各類牲畜應有盡有，買的、賣的呼來喝去，再加上各種牲畜的叫聲，這片交易區域比只有人的交易片區要熱鬧得多。

趙向前在牲畜交易片區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東打聽西打聽，基本上把各個牲畜收購攤收購馬的價格問了一遍，他自己心里也有了低，便從集市上回了家。

“要不還是把馬賣了吧？”到家后，趙向前和溫之韻說。

溫之韻先是一愣，然后緩過神來說：“你看著辦，賣不賣你說了算，不賣的話，你就自己養。”

“這叫什么話，我這不是和你商量嗎？”趙向前有些生氣地說。

“你別和我商量，小軍和你商量，你好好商量了嗎？所以，你自己想賣，你就賣，不用和我商量。”溫之韻也有些生氣地說。

“好，那我不和你商量，我就自己做主了。”說完，趙向前帶著氣轉身往馬棚里走，順帶手把屋門摔得很大聲。

趙向前到了馬棚，看著老馬，老馬也一邊甩著尾巴一邊看著他。趙向前點燃了一支卷煙，一邊抽著一邊靜靜地盯著老馬，老馬也依舊盯著趙向前。一支煙抽完了，趙向前又點燃了一支，抽到一半，趙向前把燃著的煙頭往墻上一捻，煙灰順著墻壁輕輕落下來。趙向前把剩下的半支煙放到上衣口袋里，然后到門房取來馬鞍、韁繩等馬具，并給老馬穿戴上，把老馬牽出馬棚，牽出自己家的院子，然后慢慢爬上馬背坐定，用手拍了一下老馬的臀部，一人一馬往市集的方向去了。

趙向前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溫之韻已經做好了午飯，聽到大門響便知道是趙向前回來了，就叫了一聲“吃飯”。趙向前一個人走進院子，然后走進里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錢，有零有整，掏錢的同時也把上午裝進口袋里剩下的半只煙卷帶了出來，煙卷掉在地上，趙向前彎腰撿起煙卷，把錢扔在炕上。

“這是賣馬的錢，馬具我也一并買了，我不餓，你自己吃飯吧。”趙向前對溫之韻說。

說完，趙向前走到院子里，點起了剩下的那半支煙，他站在馬棚外面，靜靜地看著馬棚，直到煙抽完了，趙向前默默地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