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新的消息傳來。

江越派出去的人終于與孫傳庭完成聯系，雙方進行了第一波信息交流。

十五天前，孫傳庭在汝州與李自成發生第一次正面碰撞。

雙方在汝州激戰一天一夜。

原本官兵處優，孫傳庭正欲吃下李自成大半兵馬，卻因為左軍統領左勷在關鍵時刻被敵打垮，左軍后撤，導致包圍圈打散。

同時李闖軍中劉宗敏率領五千輕騎突然殺入戰場，將官兵前后分開，給了李自成反咬一口的機會。

原本的優勢消亡，眼看就要崩潰，孫傳庭迅速收攏士卒，暫停刀戈。

這才落得一個各有損傷、互相退讓的結果。

李自成現在待在郟縣，孫傳庭則在汝州收攏士卒，重新整合力量，預備下一次交戰。

雙方不停試探，卻也沒人再貿然行動。

只聽說李自成甚至已經在郟縣種起地來，指揮進行軍屯，頗有一種要慢慢拖延的姿態。

在得知江越就在葉縣后，孫傳庭十分欣喜，叮囑江越要不斷積蓄力量，坐以待時。

更讓騎兵回來與江越說，他會繼續令人打造火器供給江越。

現在確認他在葉縣，之后會把東西送過來，讓他不要發愁，一切軍資皆有保障。

寥寥幾句，卻是透露出孫傳庭對江越之關心與偏愛。

縱使是在這個時候，依舊念著他。

江越本想提筆給孫傳庭寫信，詢問孫傳庭近況，但最終還是沒有落筆。

大戰在即，叔侄之情不必多說。

江越呼出一口氣，對面前聯絡的騎兵道：“叔父還說什么了。”

騎兵繼續道：“督師讓千總小心李自成之動向。”

“督師說葉縣既然有闖兵，那么李自成應該也能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先前是因為李自成陷入決戰，所以無心抽調，再加上千總占據葉縣時間較短，消息還沒有徹底傳開。”

“過段時間李自成怕就要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他不大可能會親自引兵來攻，但千總你限制他的退路，李自成不可能沒有動作。”

江越點頭，這個道理他也明白，故此在這段時間他加緊練兵，甚至開始加固葉縣城墻。

“你下去吧。”

“是！”

江越走出小屋，來到外圍兵器庫。

一把又一把剛剛出爐不久的燧發槍被整理排列，趙海生拿著槍械左右端詳。

看到江越抵達，趙海生連忙放下東西。

江越出口：“這批質量怎么樣。”

趙海生認真道：“不算很好，相較于我們在西安打的那批槍，這些的做工還是粗糙一些。”

這不是西安營在葉縣造的第一批槍。

準確的說，這已經是第三次出槍。

前面他們已經出產過兩批燧發槍。

第一批時，因為當時流水線作業還不熟練，很多燧發槍的質量實在過不了關。

那些東西都被江越勒令回爐，全部報廢重來。

對于每一個生產過程中有問題的參與者，江越都進行處罰。

雖然確實是沒給他們太多熟練的機會，并不能全怪他們不用心。

但江越依舊如此。

他每三天發一次銀子，給夠好處，要的是結果，不是一堆破銅爛鐵。

第二批槍械勉強可用，但江越還是不放心用在實戰，所以被他充作新兵的訓練火器。

現在正在演武場上不斷擊發彈藥，讓剛剛進入西安營的新兵熟悉這種火槍的使用。

江越拿起一把燧發槍，上下瞄準。

正如趙海生所說，和西安的工匠比起來，葉縣這幫人終究還是差一些。

但現在的質量已經抵達江越想法中的合格線。

“把東西都裝備上去，可以用了。”

“是。”

“督師之后會為我們送軍械，裝備之事不用太過擔心。”

聽到這里，趙海生眉頭一挑：“有軍械，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擴軍。”

“如今葉縣范圍內，想加入我西安營的不計其數，如果軍備充足的話，我們不妨擴張到五千？”

對于趙海生這話，江越很心動，但他同樣猶豫。

“你是總思政員，告訴我現在營中思政員數量，每個隊伍能不能有足夠的軍官和思政員。”

趙海生猶豫了好一會，隨即搖頭。

老兵損失太多。

思政員更是如此。

歷來數次戰斗，大多是思政員沖在最前沿，故此損失比例也相當之高。

雖然后續不斷有補充，但人命又不是消耗品，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也活不過來。

西安營有自己的組織框架。

直系軍官、各級思政員是直接增加凝聚力的方式。

一路走過來的老兵是保證隊伍戰斗力與穩定性的關鍵因素。

一個隊伍中沒有思政員與老兵，就算士卒再老實聽話，也很難在如此大的戰局之中使用。

這是西安營的生存之道，戰力之道。

如果從三千人擴到五千人，再增加兩千新兵，這樣的框架就沒辦法使用了。

有違江越初心。

趙海生顯然明白江越的意思，他們很快讓人把燧發槍抬上板車，再送到城外演武場中。

說是演武場，也不過是一塊有簡易訓練物品的空地。

一排排士卒手握槍械，朝著面對稻草人射去。

在自己完成訓練后，再將手中武器遞給下一人，再由他們操作訓練。

如今西安營內沒有足夠火器，做不到一人一槍，訓練只得如此。

“千總！”

“千總大人！”

眼看江越抵達，所有看到他的士卒都開始打招呼。

讓趙海生把所有火器發下去，江越讓他們繼續訓練。

新槍到手，訓練依舊。

不遠處，一批又一批火藥被拉過來，錢大牛高壯的身子格外顯眼。

這些火藥部分來源自葉縣的某些庫房，更多來自于范家。

是的，江越自己都沒想到。

在還沒聯系到孫傳庭之前，他就和范家人有了溝通。

從山西到陜西，陜西到河南。

雖然和他聯系的范家人說是湊巧，但江越依舊感嘆于如今晉商勢力之廣闊。

這些人的生意好像占據整個北地。

夜幕降臨，西安營內開始掃盲大會。

一個個思政員開始教導新老兵識字。

這樣的儀式從所有人第一天加入西安營就開始，除大戰期間，并不間斷。

江越在人群中看到了錢大牛。

這個如今的錢把總，江越麾下第一虎將，正在念著前面的一首詞。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