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生氣，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他們的校服。

“七中的是吧，我認識你們老大陳凱，勸你趕緊點走。”我鎮定自若地走過去，拿鼻孔看人，做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領頭臉色一變，這才正眼看我。

他的視線在我的鞋上頓了頓。

那是香奶奶的最新款。

“老大，你看她的鞋......”一個小太妹附在他耳朵邊低語。

領頭伸手一攔，對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要是敢騙我，砍了你。”他以手作刀，朝自己脖子拉了一下。

我輕蔑地笑了笑。

“快滾吧。”

有人發怒想打我，被領頭冷冷喝止。

“走。”

一群人和我擦肩而過，帶起冰冷的夜風。

露出了胡同深處一個少年。

他跌落在一塊銹跡斑斑的鐵板上，旁邊又幾根沾血的鐵棍。

我嗅到新鮮潮濕的血腥味，他膝蓋的褲子破了一個口子，縱橫交錯的擦傷層層疊疊，好了又傷。

“你沒事吧。”我伸出一只手。

少年半瞌著眼睛，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他后腦勺好像是傷到了，血液順著脖子浸濕了衣服，紅得觸目驚心。

我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手指剛碰到他的衣服，少年就猛地睜開了眼睛，啪地一聲打掉了我的手。

眼神比雪還要寒冷。

我甚至凍得打了個寒顫。

竭力無視對方刀子一般的眼神，我用力把對方拉了起來。

還沒松手，余光中就寒光一閃，我下意識伸手一截。

少年的手心里赫然握著一柄水果刀。

我嘆了口氣，伸手拿掉刀。

對方一動不動，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我不會害你的。”

解釋了一下我的名字來歷，我企圖獲得對方的信任。

少年有一張漂亮的臉，如夜一樣烏黑的眼睛，血液在他身上，反倒顯出一種詭異灼眼的美。

“你不會說話嗎？”我見他沒反應，一時間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聾啞人。

少年依舊不說話。

我從包里翻出畫冊和筆，掀開一頁，寫下幾個字。

【我是陳嵐……^-^】

后面還畫了一朵小花。

少年低頭看著，垂落的手指動了動。

我見有希望，一鼓作氣把筆塞進他手里，本子朝前一遞。

等了半天，對方握著筆，慢吞吞地寫了幾個字。

【沒有名字。】

我心中一驚，隨即安撫性地對他笑。

【那你就叫小花好嗎？】看著旁邊那朵花，我突然來了靈感。

“好，小花。我帶你去藥店包扎一下。”心中著急對方的傷，也不管對方什么反應。

我拿衛生紙給他擦干凈血痕，拉著他的衣袖往外走。

拉了拉，沒拉動。我回頭看他。

少年靜靜地注視了我幾秒鐘，跟了上來。

從藥店里買了藥和紗布，我隨便找了家快餐店，仔細把他的傷口都處理好，又給他點了些吃的。

【你為什么在那里啊。】

【等人。】

【啊，下次有人欺負你，記得趕緊跑。】

我的字跡都快要飛起來了。

等我去拿餐回來，座位上已經沒了人影。

第二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又去了那個胡同。

他依舊在那里站著。

我笑瞇瞇地過去，這次也不說話，就蹲坐在他旁邊，翻開畫冊畫畫。

到十點鐘，我把那一張畫撕下來，塞進了他手里。

還是這條小巷，不過陽光燦爛，鮮花滿地。

從這之后，我每天都會來這里畫一幅畫，最后再交給他。

我會跟他聊天，聊學校里的事情，聊我最近狂熱的日式畫風。

他一向都不會有回應。

但我在停下來的時候，他會微微地側一下頭，永夜一般的眼睛便籠罩了我。

當我把畫遞給他，我就會看見這烏黑的夜色，亮了幾分。

他一直在等人，但我始終沒有見過他等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