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盯著他道:“若真當自家兄妹,你何必故作這般?”
“不是故作這般,是我對你的信任。”宋清和笑著糾正,走近兩步又言:“你是知道我家的,這十幾年中只就她用真心待我。”
武松沒少聽鄰人對宋府的閑言瑣碎,宋清和自己很少言家事,可他旗下張管事閑談時總是帶上一兩句,言語中盡為他打抱不平,武松時常在那待,多多少少知道些:亡母,父親重商輕別離,家中是繼母持家。
想到這,他也就不作聲了。
宋清和笑意更濃,伸手勾住武松脖子:“二哥,我也不是冷血的忽律,蘭兒雖不是我嫡親妹妹,可與我的關系也算不一般,小丫頭是重情義的人,就是性子頗嬌氣,這些天你也有空,不如陪我住上幾日,同時也認了這個妹妹,如何?”
青年言語真切,打散了武松方才的亂想。
武松再想時又覺好笑,居然冤枉自家兄弟對那女子是不見刃的羞辱,只聽宋清和又道:“說的久了,你我倒是忘給時遷兄弟接風洗塵。”
時遷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拘謹道:“公子大恩難抱,小人又有何能。”
宋清和睨他一眼,笑道:“剩下的幾只雞還在鬧市,總歸值二兩銀子,再說公子我第一回下廚,莫非連這個面子你都不給?”
時遷又慌又懵,只好低頭:“不敢。”
宋公子特意強調這是第一回下廚,怕不是被他看見昨夜食譜亂花的涂鴉,這才故意說道,真是壞了。
只是在玄女廟,他吃的叫花雞又是哪路神仙做的。
回到街市,眾人已經散去,不過因時遷攤位上是宋清和的雞,來往的人只是不時往那瞥,倒也沒人順走。
拎著雞,三人輕車熟路回到北街。
小院東廚,時遷主動請纓,在院中前后忙碌,燒柴熱水,縛雞磨刀,擺調味品,一切前戲備足,才湊到宋清和面前,示好道:“小人常年漂泊在外,練得一手不錯廚藝,煎炒烹炸冷葷熱素也均有涉獵,公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宋清和笑著看他一眼,平淡道:“做醉雞,我昨夜還為此特意抄食譜,只可惜不知被誰損壞。”
時遷肩膀一抖,立馬想到昨夜做的缺德事,惴惴不安的跟風罵:“那賊人真是可惡,膽敢這般無禮。”又抬眼看宋清和反應,連忙表示衷心:“若是讓小人見到,指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頓。”
“嗯?”宋清和意味不明的發出單音。
時遷頂著青年的視線,大氣都憋在胸腔不敢喘,弱下聲音:“公子……,那小人先下去做醉雞。”
“這事不急。”宋清和淺淺笑著,饒有興趣問道:“我更好奇,你為何確定那是個賊人?”
“小人、小人……”
宋清和輕笑,打斷他的話,道:“時遷,我不喜歡欺騙。”
時遷深吸一口氣,將頭壓得更低,慢慢吐出真言:“公子,昨夜那事是小人干的。”
“這事先欠著,日頭正午,先做菜吧。”
這話在意料之外,時遷沒緩過神,怔怔站在原地。
宋清和沒在管他,跨步來到武松面前,“我中午要吃醉雞,你打算吃什么?”
武松:“都可以,時遷怎么回事?”
“或許是思考人生。”宋清和隨口答道:“也可能是想靜靜,還是不打擾他了,只是日頭快正午,咱們先把殺雞了。”
武松點頭:“也好。”
宋清和開始摸著石頭過河,先用腳碰兩下雞,見雞只是反應巨大的往后縮、叫,不過虛張聲勢,漸漸放下心,伸出手快速抓雞的翅膀,擺在武松眼前。
他眼含期待:“聽說你們習武之人,能用內力殺人無形,不如今天讓我開開眼。”
武松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宋清和熱切的解釋,道:“不是說習武之人的內力,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學成者輕輕一揮就能讓巨樹摧折,今天正好有材料。”
眼神垂到手上,暗示意味明顯。
武松半哼半笑,睨他一眼,在宋少爺眼皮底下,將雞的脖子右擰,其它三只如法炮制后,“你從哪里看的話本,居然信內力。”
宋清和罕見失語。
水滸的世界,神魔并存,匹夫一怒都可血濺三尺,更何況那些有本事的人殺生,五步一人至血流滿街,以一敵百上且不說,精怪巨木,亦可捉殺玩.弄。
沒有內力都這般,真真是不可思議到恐怖如斯。
武松伸手在他眼前晃兩下,喚他回神:“門口有人叩環。”
宋清和唔了聲,重揀抖擻:“我去看看。”
*
推開門,臺階上正站著一個姑娘,背著手。
靈動可愛,已出顯耀人芳華。
宋清和不動聲色的挑下眉,態度循禮道:“周姑娘,有失遠迎。”
周黎瞪他一眼,沒好氣道:“宋員外讓你回家。”
宋清和微微一愣:“麻煩了。”
周黎看了更氣,沒忍住道:“本姑娘經營的十六年名聲都要沒了,你這幾日來無影去無蹤,宋員外他們找你,在今天都找到本姑娘頭上了。”
宋清和猝不及防接下這頓劈頭蓋臉的埋怨,緩緩的眨兩下眼,心中對這回行事生出幾分埋怨。
自己在清河縣的名聲差,眾所周知,找他哪里不能去,為什么非要到閨閣女子門前問,敗壞女子名聲。
不過他爹慣來行事有分寸,怎么這回反倒冒失……
他只好費心思安慰周黎的情緒,“這件事是我的不對,回去也會給你另外賠錯,怎么樣?現在日頭正午,想必你還沒吃飯,我做了醉雞,你也來一起吃,如何?”
周黎冷眼看了他一會,怎么看怎么覺得面前這人不順眼,“宋少爺真是好心。”
宋清和靦腆的笑,側身讓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