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和彎身,扶時遷起:“倒不必這般,真正說來我們是恰巧同路,又各有所取而矣。”
時遷怔住:“小人不懂,公子此話何意?”
宋清和笑意甚濃:“有事求你,可懂了。”
時遷看向青年,未錯過一閃而逝的促狹,心中莫名奇妙松一口氣,思緒歸神,才逐漸品出宋清和是開玩笑。
這般神仙人物與自己搭言,話語有禮又親近,這是往日時遷只敢心里想、卻求不得的場景,如今正徐徐展開成為現實。
心中熱望同時,還產生灼燙的痛,像綿密的銀針不輕不重刺落。
不由暗恨自己這雙眼,能視遠物又怎樣,還不是不識泰山,無禮沖撞了宋公子,也就公子大人大量不計較,還指點他,想著一會,心中又有些悒悶。
時遷很快單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大恩,此等知遇再造之情,縱過刀山火海也不惜,小人愿執鞭墜鐙,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宋清和伸出手掌,垂眸少言。
原來封建禮教下,禮是古人心中的憲法,果真不假,哪怕這個‘禮’萬化千態,人各不同。
剛剛幾句,他一是分清關系,二是試探時遷是否真的可用。
這是一場平等的利用交換,各需所求,只是時遷折服于宋清和才智,明確表明想做追隨小弟,這樣一來,自證成可用之人。
人心真的不能亂測,宋清和明顯感覺到,時遷的追隨與武松對他的義、花榮的友、張管事的忠又是不一樣的。
扶起時遷,他又重新坐回椅上,卻多出幾分不同。
宋清和輕言緩道:“我確實要你做幾件事。”
時遷眼睛帶著光,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公子吩咐就好。”
“現在倒不必。”宋清和笑著搖頭,感慨時遷在現代前途絕對的有,敢對老板主動提加班,又轉回正題道:“事情做成后我會修書一封,你帶著去京城找我叔父,他在朝中做官,你就拜到他門下,可要知道,東京才是你成盜圣最重要一步。”
入朝做官,沐浴圣恩之下,是宋百姓體面地生活,自然也是時遷向往的。
由其是他的出身,與想要往上發展的欲.望,兩者融合,讓他想吃公家飯的意念會比其他人更強烈。
時遷強捺激動,深吸幾口氣:“公子,小人可否問為何?”
宋清和笑:“造圣,環境也很重要。”
青年口吻平常,輕飄飄擲出萬鈞狂言,時遷深信不疑,雙目染上狂熱教.徒般灼灼火焰,武松則游離局外,低頭小口喝茶。
宋清和繼續道:“這段時間,你就趁跟我的時候磨練一番,取信息與盜寶物并不相同,它們簡單時是探囊取物,難時卻如登天,東京人杰地靈,我想見的是你萬無一失。”
盜取信息,其實更是刺探情報,古往今來,無論家事國事,想要占在上風的話免不了需要情報。
鼓上蚤時遷,步行如云疾走如風,又心思縝密,天生做情報探子的好手。
就像陽谷地界負傷的花水月,與還未和宋江相識的花榮。
雖然宋江武功不高,可他善營造名聲,傳播又廣,江湖誰不知孝義黑三郎、及時雨,搞不好這群馬賊真的就因為這,放了花水月,或者又是什么。
可在這沒探察表明實情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至于盜圣,只要時遷達到他想要的,還禮他名號又算什么。
宋清和斂下眸子,拿出銀子推去:“不著急,你先帶著錢結賬,我們等你。”
目送時遷離開,宋清和用胳膊拄著腦袋,視線偏向進茶室后一言不發的武松,手指戳他兩下:“怎么不說話了?”
武松微微側頭,眼神睨他:“說些什么,討論怎么助他成盜圣嗎?”
宋清和察覺到他的不悅,抬起眼臉:“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可以跟我一起,如果有興趣的話。”
武松定定看他,眸色爍動:“短短幾面,就輕易相信一個人,不怕他噬主?”
“你擔心我。”
宋清和微微一笑,語氣肯定,他又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自己。”
武松嘆息:“你太自負了。”
宋清和拉椅子,湊近低聲:“我沒說助他成盜圣,至于我所作這些,只是想看一個人成圣蛻變的過程,這很有趣的,不過我確實有有辦法,可是那就要看他的價值,是否值得投入,至于噬主,要知我想出路時,退路就備好了。”
“很簡單,毀掉永遠比得到容易。”
輕聲磁啞的聲線溫暖,話語的惡念卻欲凝實質,無端讓人脊背發麻,回想膽寒。
武松推開他,不贊同道:“無冤無仇的話,不應這般。”
宋清和乖乖住嘴,眼中含笑。
武松臉色緩和些,批評教育:“這里還是茶樓中,也不怕隔墻有耳。”
宋清和輕飄飄道:“我們是兄弟。”
二人的對話都很刑,又都心眼偏,這類人成為好朋友,無論心狠手辣,還是冷漠無情,在他們眼中都不算什么,甚至還會跟對方毫無保留與袒護,這僅是從心與信任。
武松心平氣和,平添幾分好心情:“就這么看好他。”
宋清和笑著看他:“因為公子我識貨,有這么句話,識貨者分文不取,不識貨者重金不買,我這個伯樂只需一眼,什么看不出來。”
武松換了坐姿,靠在椅上側頭:“那你除了這人,對他人又看出什么?”
宋清和想了想,視線對焦武松身上:“他有盜圣之姿,而你卻有天人之材。”
武松挑眉,來興趣問道:“這話怎講?”
宋清和怔下,眼中聚起的陰翳化星點,逐漸散開,他慢慢笑道:
“天人之材,是血誠天真,心中擁有大義,而這些你都擁有。只是我們肉體凡胎,做人尚不明白,談何成為天人,再說無論什么蛻變,綻放的那刻確實美麗,只是中間的苦與累,疼與痛太多太多,不值。”
“尤其你是我的兄弟,我并不想看你蛻變天人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