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事得到提點,略低頭顱不視宋清和雙目,恭敬道:“東家,那是否需要……”
“嗯?”
張管事不解其意,略微抬頭,想從年輕東家的臉上尋找答案,視線正好對上墨色雙眸,里面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
就聽東家吩咐:“她還有用。”
張管事將視線收回,諂笑應答后緘口默言。
房間寂靜沉默,他不自在的抖兩下身子,面前的東家未及弱冠,可面對時的壓迫感,跟城府深沉的老狐貍不遑多讓。
哪怕是他的父親宋世安,在這個年紀,都沒有他心思縝密,又大膽狂妄。
若是真的有人背叛他,恐怕粉身碎骨都算得上好結局,張管事不禁一陣后怕,幸虧他沒有。
心思也完全猜不透。
就像之前他讓紅珠唱大江東去,讓紅珠一炮而紅;現在又把紅珠作為養分,供給一個不知名的登州人士。
宋清和抬眸,見張管事仍站在面前:“怎么,是讓你做陽谷酒樓的管事不愿?”
張管事:“托東家信任,我老張和兄弟們一定竭盡所能。”剛想轉身,腳步又堪堪停住。從懷中掏出紅色請帖,笑著小心遞去:“剛才在樓下遇見武二郎,他沒見到東家你,就托我帶喜帖,是關于咱們武庖廚的婚事。”
偷偷瞧宋清和一眼,見他面上平淡,沒忍住碎嘴:“聽說要娶的是張大戶家使女,容貌甚美,偏偏嫁給武大,真是。”
再窺視一眼,東家仍面容冷淡卻多了幾分不悅,連忙掉轉話頭:“倒也算般配。”
宋清和接過喜帖,不欲再言:“知道了,你先下去。”
張管事自行離開,宋清和將喜帖翻來覆去的撥弄,字有柳骨之神,底下印祥云紋路,細節處處是主人家認真與歡喜。
手指輕輕摩挲紙面上娟秀字跡,是武大郎與潘金蓮的婚期。
十二月十五日。
如書中般,時間緊迫。
*
接下來幾天,宋清和白日到東街租的院子,晚上回到宋府,賞梅品茗,耳畔是蘭兒搜羅的趣事,笑語不斷的充滿活力。
樂和與紅珠在陽谷演唱,一炮而紅,甚至有鄰縣的人慕名趕往,人們有閑有錢,為的是見樂和一面,在娛樂產業這塊,宋朝真不是蓋的。
武大與潘金蓮的婚禮大張旗鼓,清河縣人盡皆知;鄆城最近卻不太平,出現個神秘莫測的盜賊。
宋清和咂舌,不知是該感嘆小丫頭有本事,臨縣的趣聞都知道,還是對于那個盜賊感慨,偷哪不好偏去鄆城,那里可是鬧梁山好漢。
次日上午。
酒樓雅間,窗口冷風源源不斷吹進,寒冷刺骨,屋內正中央放著火盆,火勢很旺,上有一團泥巴在被來回翻烤。
宋清和皺眉,艱難出聲發問:“你確定叫花雞是這么做?”
周黎神色一變,當即挑眉:“我花了不少銀子跟一位高人學的,我試吃過,非常美味,念你是我好朋友,才叫你出來想跟你分享。”
宋清和以拳抵唇,輕問:“還有多長時間?”
周黎一愣,語氣不確定:“都烤了這么長時間,再過半個時辰應該就行。”
宋清和坐著杌子,將插著荷花雞的棍子換手,腕部枕在膝蓋,認命般嘆氣:“那你幫我把窗戶再開大些。”
周黎疑惑歪頭。
宋清和眼神示意,火盆上炭火冒起陣陣黑煙。
周黎咬唇,將窗戶又開大幾分。
碳是好碳,食材是好食材,可宋清和心中不祥預感愈加強烈,至少在他的認知中,叫花雞應該埋在土里,而烤雞才是在被棍子叉著烤,而不是像現在,在火上烤一團泥巴,活是四不像。
而且周黎做的這個,只有四步。
拔毛,上調料,包上按泥巴,用火烤。
叫花雞好歹是道傳統名菜,這做的是不是太簡單了。
半個時辰后。
二人神色認真,蹲在叫花雞周圍,時不時拿手敲叫花雞外面的泥殼。
“硬.了。”
“敲開就行了。”
宋清和把杌子拉過來坐,搖搖頭:“不行了,連著一個時辰,手沒勁。”
周黎斜瞥視線,男人如玉修長的手垂在空中,又心虛的撤回目光。
她張嘴指揮,男人任勞任怨的干活一個時辰。
好像,是有一點不道德。
但美味會撫平不愉快。
她離叫花雞湊近些,抬手用力一劈。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