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人跑了個精光，只剩下李雙鵬呆滯地看著屏幕，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懷疑中。

我該不會是沒睡醒吧？

回想主刀的曹院長，那身材、那臉型，雖然有口罩遮擋，但確實跟“天下的學生”有點象。

還有那DSA室，雖然同品牌同型號的DSA機都一樣，連帶DSA室布局也大同小異，但這兩家DSA室也太象了點。

天下，老張。

張老賊，天下老師！

李雙鵬打了個寒噤，連忙退出示教，點擊天下頭像，進入私信頁面，敲了一行字：老師，您今天看仁愛醫院示教了嗎？您覺得他們做得怎么樣？

想了想，他重新編輯：今天看仁愛醫院示教了嗎？覺得他們做得怎么樣？

發送。

張主任洗好保溫杯，正在心疼地撫摸砸出的小坑，忽然看到消息，頓時惡向膽邊生，喜從心頭來。

手指一頓亂敲，發送。

天下：“看了，曹院長技術高超，同樣的禁忌癥，我們已經開創了現場修飾技術，他卻還能另辟蹊徑，令老夫深感佩服。”

看到回復，李雙鵬糾結不已。

這口氣，似乎主刀不是同一個人。

應該，大概，或許，不至于騙我吧？

叮咚~

天下：“小李，你不是跟曹院長同在云州嗎？課題上面遇到問題，可以就近請教。”

這意思，天下老師他并不在云州？

叮咚~

天下：“可惜我沒有條件，否則也會去跟曹院長學習。”

啊，是因為距離遠不方便嗎？

李雙鵬安心了許多，同時感覺天下老師真的很謙虛。

叮咚~

天下：“其實你們這么近，完全可以合并課題，共同研究，更容易出成果。”

李雙鵬心中一動，先不管天下老師的身份問題，他這個建議真的很不錯。

我手里有病人、有經費，卻苦于難度太大，遲遲沒有進展。

曹院長他沒有病人，但evar做得這么好，又能另辟蹊徑解決禁忌癥，足見其介入基本功和想象力都很強。

把已有的手術做好，靠95%的勤學苦練+5%的天賦。

開創嶄新的術式，解決以往無法解決的難題，靠95%的想象力+5%的基礎知識。

曹院長最值錢的，可不就是他的想象力？

雖然EVAR和PCI治療的病種不一樣，但同屬血管介入，根本原理是相通的。

天下老師說得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況曹院長不是石。

李雙鵬越想越激動，似乎已經看到難題被兩人聯手解決。

正想得美，咚咚咚，主任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

一個住院醫生的腦袋探進來：“主任，來了個CTO（冠狀動脈慢性閉塞性病變）患者，收嗎？”

CTO，是指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后，某根冠脈完全閉塞，且時間超過三個月。

當今世界，經過無數的實踐，一般的PCI成功率已經非常高，拯救了無數冠心病患者的生命，極大地提高了生存質量。

但CTO這個冠心病的變種，就象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它同樣可以用PCI（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治療，但是難度極大，成功率很低，以致于不少醫生認為CTO不適合做PCI。

聽到小醫生這么問，李雙鵬不高興了：“當然要收，你不知道課題正需要病人？”

李雙鵬的課題，就是PCI在CTO上的應用。

這廝雄心勃勃，妄想打破醫學界固有的看法，為CTO的治療蹚出一條陽光大道。

噴壺之王的口才不是蓋的，器械公司的人被他一通忽悠，說得熱血沸騰，仿佛看到萬億級市場的大門敞開，鈔票滾滾而來。

于是爽快地掏了50萬作為經費，若是做出初步成績，還可以隨時追加。

成績越好，追加越多，不設上限。

當然，老李同志跟老張一樣，感覺自己是很行的，真做起來，半年過去了，一丁半點成果都沒有。

后續的追加經費自然是一塊錢都沒有，甚至投資的大爺臉色都不好看了。

見李主任不悅，小住院惶恐起來，連忙解釋：“這個病人是做過一次PCI的，由于目標血管和鄰近血管成角，角度只有60度，手術失敗。”

做PCI，就跟做EVAR一樣，都是在高速公路上開車。

區別是汽車很短，獨立行駛；支架卻不能獨立前行，實際上是通過導管一直連到體外——

就相當于一根軌道從高速入口一直鋪到高速出口，支架就在這根軌道上行進。

而兩根血管成角，就相當于下高速的匝道跟高速主干道成角。

真正的高速上，這個角度都是鈍角，匝道方向與主干道接近平行，汽車輕輕松松就能拐進匝道。

而這位患者的角度反過來了，好比把匝道折了一下，方向與主干道相反。

汽車減速后倒是還能開進去，但支架它下面有軌道啊，軌道從高速入口一直鋪到這，然后突然要掉個頭……

這可是血管里面，難道請孫大圣進去把軌道給掰彎？

很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聽到這個角度，李雙鵬不由咂嘴。

CTO本身就很難，現在還來這么個角度，難上加難啊。

也不知道是哪家醫院，膽子這么大，這種情況都敢手術。

小住院接著說道：“是魔都山中醫院做的。”

哦，我國心血管排名前二的醫院啊，那沒事了。

咦，不是說找曹院長合作嘛，他那想象力，能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嗎？

雖然希望渺茫，但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萬一真的成功……

那后續的經費還不打過來？

那論文不得咔咔咔發表？

那山中醫院的大佬們不得念叨俺老李的名字？

嘿嘿嘿~

李雙鵬笑出聲來，吩咐道：“收。”

“好。”

小住院馬上關起門，屁顛屁顛地去收病人。

老李同志愉快地沖了杯咖啡，剛喝一口，忽然感覺不對。

這合作，貌似是我請曹院長幫忙，經費是落我手里，這要再把病人放我手里，他憑什么跟我合作？

何況還有張老賊，萬一那廝說句壞話，這合作還能成嗎？

老李坐不住了，跳將起來急吼吼地沖向門外。

跑到醫生辦公室，一眼看見那小醫生，連忙說道：“先不要收。”

“啊，為什么？”

“你先別管，我去跟病人談。”

……

關于CTO血管角度問題，按通用描述方式應該是120度角，但容易被不懂行的讀者誤會，所以反過來解釋，懂行的大佬輕噴。

另外我沒有掛，變不出跨越時代的技術，所以只能按照現實技術來，繼續求輕噴。

瑟瑟發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