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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荏九說:“撲過來!”

荏九從來便是被拒絕慣了的,所以即便楚狂用的是一種毫無回轉于地的語氣,荏九也沒覺得有多受傷,反而又厚著臉皮湊上前去道:

“你先別急著拒絕嘛,我知道突然要你入贅你肯定很抗拒,但是什么事都可以嘗試一下嘛,反正你現在傷也沒好,要去官府搶什么飛行器也不是時候,你住在寨子里的這段時間就當是嘗試做一下我的相公,和我住一起躺一起,要滋味確實不咋地,到時候咱們再商量別的出路不是。”

“你的意思是要我與你締結一定的契約關系。”楚狂琢磨了一會兒,“確實,如與你有一定契約關系更方便我在此地活動。你的提議不錯,但所指關系不明確,雙方無法確認彼此的權利及義務,此事要細議。”

“呃……你是不是好像誤會了什么。我只是說這幾天你想對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沒有什么權利義務之類的,不用細議啊,你做就好了,你隨便做啊!”荏九幾乎都要伸手去抓他了。

楚狂驀地站起身來,摸著下巴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預計將來我與你至少會共處72個時辰以上,不短的時間,若能盡早確立相處的原則,對雙方皆有利。”他沉思了一會兒,“好,就這么定了吧。”

“什么定了啊!你做了什么決定啊!喂!”

楚狂放眼望了村寨一眼,嚴肅道:“你們山寨這個武裝組織的武裝力量過于薄弱,紀律不嚴明,在我養傷的這幾天便由我來提升你們山寨的綜合戰斗力吧。”

荏九幾乎都要哭了:“為什么和山寨扯上關系了,不是在說咱們倆的事嗎?你有認真聽我說話么!”

“短期訓練我做過許多次,放心交給我吧。”楚狂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在衣服上一擦,“你既是此處最高行政長官,還望你賦予我臨時任教權,確立我們之間的聘雇關系,這樣既方便我在此處活動,又能幫助你的山寨提高綜合軍事能力,雙贏。”

荏九已心覺無力,無法開口。

“時間匆忙,我得先去制定明日的訓練計劃,我先回房了。”

“慢……慢走……”

荏九看著楚狂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進入了荏九給他安排的那個房間里,然后關上了門,阻隔了荏九不甘的眼神……

第一次勾引男人,完敗……

這晚,荏九咬著破筆頭坐在自己房間里苦思冥想了半天,也在紙上畫畫寫寫,最后還是將紙一揉,扔在旁邊,一拍桌子,順道把腳往凳子上一放:“就該強上!”她得出了最終結論。

不過現在難就難在怎么上啊,對方看似跟個小白花似的一捏就軟,但其實是條扎手的荊棘,讓人無從下嘴。

不然下點藥吧……荏九眸光一亮,大劑量來個一兩罐什么的。此計可行,荏九連忙在紙上寫上了大大的一個“藥”字。她轉念又一想,回頭完了事定不能讓對方看出是她坑了他,她還得擺出弱不禁風生不如死的樣子讓對方愧疚愧疚,激發出對方的責任心才好,于是她又提筆落下一個大大的“裝”字。

可那么容易就讓對方把自己娶了,難免成親之后他對自己不上心,老人都說好事多磨,荏九便又肅容寫下了“折騰”二字。好了,最終兩人歷經千辛萬苦,堅定彼此真心,在夕陽西下的崖上執手相看淚眼,許下山盟海誓,攜手共度余生……

荏九激動難耐拍桌感慨:“好戲!”

這一聲大喊惹得屋外的大黃汪汪叫了兩聲,大黃聲音隱沒之后,深夜更顯寂靜。

荏九撇了撇嘴,把這張紙拿硯臺壓好,而后乖乖睡覺去了。

翌日,荏九還在做夢,夢里聲音嘈雜,好似是她終于成了親,鞭炮噼里啪啦地炸著,她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喜慶紅袍,滿臉得意地去迎娶自己的相公……

“嘭!”木門被猛地撞開,“九爺!你搶來的男人瘋了!”

“他敢瘋!”荏九徑直從床上翻身坐起。一頭青絲凌亂,油光滲了滿面,聲音尚還沙啞,但目光已經晶亮,她瞪著土匪甲,“怎么了!”

“那男人帶了個奇怪面具要殺大白和大黃,我們攔也攔不住啊,他手里拿的不知是什么東西砰砰砰的藍光亂閃,都打碎好多物什啦!”

荏九抹了一把臉上的油,穿鞋披衣:“我去看看。”

一出門,山寨里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大黃和大白跑得快,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別人家散養著的雞鴨到處亂竄,滿山寨的人急著趕自家雞鴨回窩,還有幾只大肥豬跑不動,只顧哼哼叫著。

楚狂穿著一身不知什么布料制成的衣裳,戴了個像頭盔一樣的面具,把整個腦袋都罩在了里面,他手里拿著昨天那個黑糊糊的武器,對準一只大肥豬好似在準備打死它。豬的主人一臉驚恐,拖著自家豬往圈里走,奈何那懶豬走得極慢,眼瞅著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了,忽然間,楚狂抬起的手臂猛地被人抱住,楚狂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放下手,避開來人的觸碰。

“干什么?”

“這是我該問的吧!”荏九大聲指責,“你這是要掀了我家寨子么!”

楚狂這副面具是透明的,荏九能清清楚楚看見他的表情,只見他皺著眉頭,似有些不耐地解釋:“非人形生物攜帶過多致命病菌,太過危險,理當予以毀滅。這是聯盟共識。自今日起我要提高你方綜合軍事能力,而不在有致命威脅的地方訓練更是生存常識,請讓開,不要妨礙清場工作。”

“聽不懂,”荏九在他絮絮叨叨的時候就不客氣地插話進去,“寨子里的畜生不是你想殺就能殺的。”她敲了敲他頭上的罩子,“把這東西取了,咱倆商量下別的事。”

楚狂眉頭皺得更緊:“無知是殺手,你們遲早會被這些非人形生物所害。”

“啊是嗎。”荏九退后兩步,手往后一比劃,“你看看誰被這些家禽害了。”

寨里的人都護著各自家禽,目光戒備中又帶著幾分害怕地將楚狂盯著。

楚狂接觸到他們的眼神,微微一愣,腦海里不由得閃過幾個零星的片段,是比這灼人百倍的光芒之下,他一身是血地站著,十米開外圍著許許多多的人,他們竊竊而語,他們眸帶含冷光,他們對他指指點點……那么多人,卻沒有誰與他站在同一方,他孤立無援……

“看清楚了嗎,大家都好好的。”荏九的臉再次湊近他,擋住了后面所有人的眼神,她一邊鼓搗著要摘掉楚狂的面具,一邊嘀咕,“哪有那么多危險,如果這些畜生能害人,我早死了一百次了,看在它們被嚇成這樣的份上,對它們仁慈一點吧。另外……你這面具到底怎么戴的?”

楚狂抬手,在衣服與頭盔連接處按下了一個按鈕,只聽“哧”的一聲,正逢荏九一個用力,頭盔“啵”的一聲被她拔了下來。

呼吸到空氣中生物的味道明顯讓楚狂有些不習慣,他皺了眉頭,吩咐荏九:“讓武裝人員到寬闊處集合,今日要對他們宣布我們所達成的契約,以及未來幾日他們所要完成的訓練。”

“我就是來和你商量這事的呢。”荏九抱著他的頭盔不撒手,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目光清亮地看著他,“你看,你現在的目的是找回那個蛋是吧。”楚狂凝神聽她說,“你訓練我山寨里的人只是為了有個理由待在這里,讓你方便行事對吧?”

楚狂否決:“不,也算是感謝你們讓我待在這里養傷的。非我自夸,經過我系統培訓,你們的軍事能力至少能提高五個檔次。”

得到這么個不卑不亢的回答讓荏九一愣,怔愣之后,她點頭學著用他的語氣與他商量:“好的,那么我現在有個辦法既有利于你找蛋,又有利于你行事,還有利于你報恩,你看怎么樣?”

楚狂轉身立正,正眼看她,顯然是被荏九勾起了興趣:“說來聽聽。”

荏九拿食指指著自己:“我啊,你訓練我就行了!”她掰著手指細數,“你看,你訓練我,幫我強身健體,是報恩,你和我建立了那什么約的關系,有利于你行事,最重要的是,你不是要我時刻陪在你身邊么,到時候咱倆訓練出默契了,你去找蛋的時候不是方便很多!”

另外,還不用打擾寨子里其他人的生活,更是方便我上你。一箭五只鳥啊!還有更好的事么!

當然最后這兩點,荏九讓它們爛在了肚子里。

楚狂稍一沉凝,點頭:“可。”有了決策,楚狂的執行力自是不必說的,他當即便吩咐道,“等我換完衣服,你尋一處僻靜的地方,我們一起過去。今日便開始訓練。只是,你確定不要提升你家寨子的整體攻防……”

“不要不要,我先陪你去換衣服吧!”荏九亮著眼便去拽楚狂的胳膊,但又一次被對方干凈漂亮地避開:“不用陪,你先把自己打理好。”言罷楚狂回了房間,甩上木門,阻隔了荏九才亮晃晃的目光。

“土匪甲!”荏九扯開嗓子喊,“快下山幫我買工具!九爺我急!”

后山,林間。女子粗喘的聲音尤為突出:“咱……咱們歇會……歇會兒?”

“沒必要。”男人聲音理智而清晰。

兩個身影在樹林間快速跑過,踩過地上的枯葉留下一串“沙沙”聲。楚狂領先荏九半個身子,他氣息都沒變過。反觀荏九,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好似下一口氣就快要提不上來似的:“我們……這么……呼呼,這么跑是為了什么?”

“令則行,禁則止,是基本素質。”楚狂正色答道,“通過昨日相處,我判定,閣下欠缺服從上級指令的意識,與我之間沒有默契。考慮到任務難度,這幾日,你無需學習其他,主要練習協同作戰能力及服從上級軍官指令的意識。”

總的來說……就是在教她怎么不給他添亂是吧……

“雖然只是簡單的兩項,但相信我,這幾日訓練會使你終身受益。”楚狂聲色堅定:“接下來,按照我的指令行事。跳。”

言罷他首先向上一躍,跳過橫倒在路上的枯木,荏九反應不及,眼看便要撞上,但好在她身體靈活,一抬腳踏上枯木,勉強躍過,踉蹌了兩步,又跌跌撞撞地跟上楚狂。楚狂斜眼瞥她:“身體素質不錯,大腦反應太慢。”

這是在罵她笨嗎!

荏九握拳,還沒來得及發作,忽聽楚狂又道:“俯!”

荏九學著楚狂的動作慌忙彎腰,但跑過那處荏九回頭一看:“那里……什么都……沒有啊!為什么……要俯身躲?”

楚狂沒答話,荏九忽覺鼻頭一癢,揉了兩下,看見自己手里抓了幾根極細的蛛絲,荏九愕然,難道……他們剛才是在躲這幾根蛛絲?在這樣跑的過程當中,他還能看見這幾根蛛絲?荏九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便是這幾分驚訝,讓荏九越發堅定了要把這男人弄到手的決心,這種稀有貨,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左側身。”

念頭更是堅定,荏九配合起來便更是努力,不管楚狂說什么她都盡量做到,以求讓人刮目相看。

“右側身。”

“匍匐前進。”

“前空翻!”

“后空翻兩周!”

“側空翻兩周接三百六十度旋轉落體!”

“這他媽是什么!”

荏九成功的拿左腳絆了右腳,就地一滾,以臉著地,摔得灰頭土臉,她從土里拔出臉,連氣也沒顧得上喘了,大怒:“你要玩死大爺對嗎!”

“不。”不知什么時候楚狂已經停了下來,目帶三分欽佩地看著荏九,“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要上他……荏九真想在這里把他腦袋給擰下來。

荏九忍下一腔邪火,翻身坐起,拍了拍自己滿臉的土:“不跑了,我要歇會兒。”

楚狂點頭:“第一天應當勞逸結合,批準休息。”

這家伙真把自己當老大了。荏九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這樣不好,一定得給他掰過來,要讓他知道,他應該是在下面的那一個。荏九清了清嗓子,動腦子尋了個說法道:“你說是咱們兩人去搶官府是吧?”

“并非搶,我只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重點不在這兒。”荏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是我們兩個人對吧,既然這樣,這個什么服從什么的,也應該是雙向的吧。”

楚狂皺眉:“你想擁有支配戰斗的權力?”不等荏九點頭,楚狂徑直拒絕,“不行,從戰力數值戰術設置戰場勘探的任何角度來說,我的經驗與實力遠高于你,你沒有支配我的權力及能力。且無論大小戰場,掌握最終指揮權的只能有一人,否則會導致戰場一片混亂,這是聯盟共識。”

荏九已經稍稍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這條路走不通,她便換了一種說法:“好吧,咱們這樣說,默契這種東西應該是雙向的吧,你這樣訓練呢,我是對你有了默契,但你對我沒有默契啊,所以我覺得,你也該適當地被我訓練一下。”

楚狂摸著下巴沉吟:“這樣說邏輯確實沒有問題。”他點頭,“好,我同意你的提議。”

荏九面色一喜:“好,那這樣,咱們把剛才做的事反過來做一遍啊,我說,你做,聽好我的命令啊。”

楚狂立時面色一肅,立正站好。

“跳躍!”

“左側身!”

楚狂動作利落,反應靈敏,便是不用訓練也比荏九快上不少,那比例完美的身板看得荏九咽了口唾沫,垂涎下令:“撲過來!”

楚狂頓住。

“你撲過來!”

楚狂蹙眉,荏九著急:“你撲過來呀!杵那兒干嗎!”

“此動作無必要。”楚狂正色,“不用訓練。”

荏九咬緊牙關,扶額忍耐了半晌,笑著抬起頭:“你假設一下!你假設現在一只利箭刷地從我背后射來,但是我又沒有看見,這種時候你是不是要撲向我救下我呢!所以,來,撲過來,壓倒我,快。”她沖楚狂招手。

楚狂不偏不倚地望著她:“情景假設不成立。”楚狂比出手指,“第一,如果是你被動接受救援,我們之間不需要默契配合,由我主動便好,所以不用訓練。第二,在上述情況中,撲倒隊友是極不合理的,若要救人,推開最好。第三,即便是毫無裝備的情況下,我與你的戰力比是千比一,即,我戰力遠高于你,如果實戰之中,非要有一人受傷,我希望是你。如此,持有戰力基本保持不變,可確保戰場利益最大化。”他說得面不改色毫不愧疚。

荏九忍得兩只拳頭拽得死緊,被他平靜無波的聲音氣得七竅生煙,抱著自己的頭一陣狠撓,最后終是忍下了一腔快炸開的怒火,擠出了笑臉,一拍屁股站起來:“好的咱們去吃飯吧。”

荏九發誓,她從未給予誰有這么大的忍耐度,偏偏在她做出這么大的讓步的時候,楚狂還不知死活一般皺著眉頭上下看了荏九一眼:“能量尚未消耗至臨界值,不需補充,訓練繼續。”

荏九“嚯”地站起身來,甩手便走:“不練了,我要吃飯。”

楚狂眸光一凝,探手便將她手腕拽住,荏九還沒來得及詫異地回頭看他,忽而被楚狂反手一擰,將胳膊扣在后背:“痛痛痛!”荏九連聲叫痛,楚狂遏制著她的動作,冷聲道:“軍事訓練中可以提出意見但不可違逆上級,介于你方才的表現,剝奪你休息權利,繼續訓練。”

荏九此時饒是氣得七竅生煙也反抗不過楚狂,當即換了戰術,嘴一撇大哭出聲:“手斷啦!手斷了啊!欺負人啊!”

楚狂過去接觸的基本都是男人,偶爾有幾個女軍官也是極為隱忍克制的人,便是敵人對手也有幾分骨氣,他幾時見過別人哭成這副德性,當即一愣,松了手,便見荏九就地一坐,抱著手打滾不起:“手斷了!沒良心啊!好歹也算你救命恩人,你小子就這樣禍害我啊!”

楚狂眉頭緊皺,見荏九哭個不停,蹲下身尋了個空隙將荏九手腕一拽,本還在哭鬧的荏九愣了一瞬,往后一掙,紅著眼瞪他:“你作甚?想毀尸滅跡掩蓋你忘恩負義的行徑么?”

楚狂沒理她,沉聲道:“掃描骨骼。”

“掃描骨骼開始。”死板的女聲突然出現。荏九駭得倒抽一口冷氣,四處張望,忽見楚狂眸中綠光一閃,將她手腕掃了一遍,僵直的女聲一字一句地道:“骨骼掃描完畢,傷勢斷定:輕微脫臼。不需手術指導,不需縫合指導,請軍官自行處理。”

楚狂眉頭稍展:“只是脫臼。”

荏九一驚:“哎喲親娘叻,我真受傷啦!”荏九忙要探看自己的手腕,卻被楚狂止住動作:“咬緊牙。”他下了一個短促的命令,荏九下意識地將牙一咬,只聽“咔”的一聲,荏九臉色一白,但也只痛了那一瞬,接下來不管楚狂怎么握著她的手活動她的手腕,荏九也沒覺得疼痛了,她驚奇地睜大眼,心里嘀咕著,這精致的男人還能當大夫使啊!

正好寨子里缺個大夫……

楚狂與荏九十指相扣,他輕輕轉動她的手腕,仔細檢查著,他無意傷害她,只是荏九自己掙扎得太厲害了……但不管怎么說,傷了人始終是他的過錯。他正專注之時,忽覺一個黑影迎面罩來,但速度不快,威脅性不大,而他手上不得空,便下意識地一偏腦袋,那黑影跟著往前一湊,軟軟的唇畔觸碰在他臉頰上,狠狠地“啵”了一口。

楚狂手上沒放,只是冷眼看著偷襲得逞的荏九舔著嘴唇得意地笑。

楚狂眉頭一皺:“第一,唾液是傳播疾病最多的途徑之一,你未經消毒,請不要再以這種方式觸碰我。第二……”他直勾勾地望著荏九的眼睛,不避諱也沒有太多感情:“不要勾引我。這會讓我很困擾,望配合。”

還沒看到他困擾的表情真是可惜……荏九想著,于是便也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那就麻煩你困擾一下。我是鐵了心會勾引你到成為我的相公為止的。”

楚狂沉默,看著荏九甩了甩手腕,然后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回去吃飯去了,他半跪于地,隔了半晌,倏爾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唇邊有聲遏制不住地輕嘆——這星球的人實在太難應付。

荏九做好了晚飯,打開土匪甲買來的X藥,猶豫著不知道要放到哪個盤子里,正適時楚狂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荏九一著急,手一抖,一包藥全部倒在了一盤菜上面,荏九呆怔了一瞬,耳朵聽到楚狂的腳步聲已經走到了背后,她慌忙把油紙一揉,塞進懷里。

“你這一下午是去哪兒了啊?”荏九嬌笑著問,臉上的笑容因為拉扯得太快而有些不自然,楚狂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動聲色道,“因閣下不配合訓練,所以下午的行程我進行了修改,將此處地勢勘探了一番。”

“哦,看得怎么樣啊?”荏九一邊說著,一邊招呼楚狂在桌子那邊坐下。

“就貴星球的武力水平來說,此據點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是個好地方,但卻不能因此疏忽防守。在此山西面,是一片榆木林,敵人極易借由樹木遮擋攻上山來,閣下對此處并沒有防守安排,此乃大疏忽,我建議今晚便派遣人手,守衛此地……”

這寨子安扎在此處不知多少年了,從荏九爺爺那輩兒起就沒有被攻打過,這里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官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還來管他們,楚狂這話荏九聽了便聽了,嗯嗯地點頭應了兩聲,拿筷子將下了藥的那盤菜攪和了兩下,放到楚狂跟前:“我才炒好的菜呢,吃點熱乎的。”

楚狂看了那盤被荏九翻攪過的青菜一眼,隨即自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昨天那個盒子,拿出一粒藥丸,吞下:“昨日已經說過,我不需要你們的食物,不過你的好意我領了,多謝。”說完這話,他又立即接著剛才的話道,“西面防守疏漏的地方還望閣下盡快遣人看守,這并非我危言……”

“好的好的。”荏九含糊應了,但目光卻始終落在他放白色藥丸的盒子上面,“你……一直把這東西隨身帶著嗎?”

見她根本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楚狂有些無奈,但這畢竟是他方的軍事部署,不相信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楚狂暫時放下了這個提議,端正地答道:“這是儲備用糧,是軍官在聯盟星球統轄之外的星球迫降時必需用品,保證能量補給,必須隨身攜帶。”

“哦。”荏九點了點頭,“那就是說,有了這東西,你就不用吃我們這里的食物是吧?”

“沒錯。”

荏九默了一瞬:“水呢?你總要喝吧。”

“當然。”

荏九大喜:“好!我見你今天一天沒喝水了吧,我去給你倒點茶過來。”她起身便要往外走,楚狂卻將她叫了回來:“不用麻煩。”說著他從兜里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管狀物,打開其中一頭,然后舀了一勺荏九煮的豆芽湯倒進管狀物中,蓋上蓋子,晃了兩下,然后打開另一頭的蓋子,便見那蓋子里的是一杯清澈的水,哪還有剛才豆芽湯的模樣。楚狂將這杯干凈的水一飲而盡。

荏九翻著死魚眼看他:“這又是什么玩意兒?”

“水質凈化器,提取液體中的氫氧化物重組為單純的水分子,凈化所有的其他元素,保證軍官在外作戰時飲用水的干凈清潔。”

雖然荏九聽不大懂,但是她大概明白了……現在這個精致男青年是油鹽不進的對吧……

荏九抱著頭痛苦地一陣揉,忽然,她眸光一亮,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呼吸的空氣和我們呼吸的空氣應該是一樣的吧?”

楚狂點頭。

荏九拍桌子就笑開了:“好!好!”

要勾引男人還怕沒有辦法,吃的喝的不行,你總要吸氣吧,還好土匪甲聰明,帶了點助情的香料回來,她還不信這樣都還不中招。荏九胡亂扒了兩口飯,道:“這天氣蚊蟲多吧,今天我給你點一些驅蚊的藥物。”

楚狂不疑有他,點頭道謝,末了又道:“白日沒有訓練完畢,趁著夜色未深,將今日下午的補完。”

荏九眸光一亮,眼珠子一轉:“好啊!不過我這里還要刷碗,回頭我把香料給你,你自己先拿去把屋子熏一熏。”熏完了天就黑了,訓練完了正好就將事辦了吧。荏九心里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待她刷了碗,楚狂也將屋子熏了一遍,還十分貼心地將荏九的屋子熏了熏,荏九十分滿意,這樣甚好,不管哪個房間都方便辦事了。最主要的是,香料是楚狂拿著去熏的呀!被熏得最多的是這個男人啊!

荏九已經在心里笑開了。

可待到晚上都快訓練完了,楚狂神色也沒見有哪點不對,荏九有些按耐不住地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熱?有沒有哪點不對勁?或者是心里撓心撓肝的不舒坦?”

楚狂搖頭:“空氣質量優,濕度,溫度適宜人體需求,并無不適。”

荏九失落地望他。

“差不多該休息了。”楚狂以手扶肩,微微躬身,即便是行禮也那么干脆利落,半分不拖泥帶水,“閣下晚安。”

楚狂回房,關上門,油燈卻還亮著,荏九在他門口蹲了大半夜,里面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她自己被屋里殘留的香味誘惑得心煩氣躁,出去洗了好幾次冷水臉才冷靜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楚狂驚醒,時間比他平時起床的時間晚了小半個時辰,這對于楚狂來說可不是常有的事。昨夜……他好似睡得意外的沉呢。他粗略洗漱了一番,推門出去便聽見荏九在寨子里大喊:“給大爺我站住!”

陽光鋪灑而下,寨子里干活的男人女人臉上都笑著,目光跟著荏九的身影追。

“土匪甲!你給爺買的什么假藥!錢還回來!”

荏九追著她的屬下,被喚為土匪甲那人被追得東躲西藏,苦不堪言:“天地良心!我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騙你九爺啊!要是假藥也是藥鋪老板賣我的假藥,九爺你追我作甚!”

荏九順手抓了把土便往土匪甲身上砸:“你還給我廢話!我讓你狡辯!我讓你狡辯!”

看熱鬧的人們哈哈大笑。有人喊道:“小九兒事兒又沒辦成,正在氣頭上呢,甲,你就讓九爺打打出出氣唄。”看樣子是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場景。

楚狂微怔地看著這副場景,沒有紀律,沒有章法,明明是在吵鬧追打,但卻出離地讓人感到寧靜,就像是陽光曬暖了被子被人拍出“噗噗”的聲音,讓人心莫名地祥和安寧。

楚狂一時有些呆了去。

直到不知是誰喚了荏九一聲,荏九抬頭,氣喘吁吁地望向站在房門口的楚狂,她頓住腳步,招手道:“哎,今日山下鎮上趕集,你要不要去看看?”荏九如是對他說。

大家都將他望著,楚狂愣了一瞬,隨即立正站好:“按照規劃,今日……”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等楚狂說完,荏九已跑到他跟前,一把拽了他的手腕,拖著他便往山下走,“不就去趕趕集嘛,耽誤得了多少時間,走吧走吧。我也好久沒下山了,回頭再陪你去看看官府周圍的地形。”

楚狂不是個容易改變計劃的人,但今天他就這么輕易地改變了計劃,也那么輕易地讓荏九握住了手腕,一起走出了老遠。

楚狂不肯換下他那身神秘的黑衣,荏九沒法,找了件駝色的披風給他系上,又把披風的帽子給他戴上,叮囑道:“我們這里呢,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除了罪犯,沒誰剃頭,所以你千萬不可以讓別人看見你的頭發知道嗎?”

楚狂鄭重地點頭:“了解。”

下了山,離支梁鎮越近,人便越來越多,沿途挑著雞提著鴨拎著大白鵝的人也越來越多,楚狂被大帽子遮住的臉色便越發陰沉。

“這些生物都該予以人道毀滅。”進了鎮子,在熱鬧非凡的集市上,楚狂臉色冷硬,連走路的姿勢也微微有些不自然起來,“閣下為何不提前告知我此處是非人型生物聚集場合,遺漏重要軍情,就聯盟律法可判流放……”

楚狂的聲音不大,在吵鬧的環境中更像是一個人在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荏九急著想去藥鋪找賣假藥的老板算賬,一時也懶得顧忌楚狂扭捏的心情,拽了他的手掌,十指相扣,緊緊牽住:“人多,跟緊我。”

楚狂的目光箭一般落在相扣的手上:“恕我直言,你未經……”

“我知道,我沒有消毒,不該碰你,可你不是戴著手套嗎?”荏九頭也沒回,“而且現在人這么多,回頭走散了不是更麻煩!你能不能別像個女人一樣矯情。”

楚狂沉思片刻,隱忍地閉上嘴,任由另一個人的溫度通過手套傳到他的肌膚上。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聯盟軍擁有最先進的武器,戰場上根本不會有與人身體接觸的機會,即便是死也會死在自己的戰機里。而在非戰時狀態中,一群和他一樣的軍官,誰想不通了會用這樣的姿態觸碰別人……

楚狂這方正想著,走在前面的荏九忽然被人撞得往后一退,楚狂下意識將她扶了一把,但見一個灰衣人快速地從兩人身邊穿過。

荏九心里還在為楚狂這一扶而心花怒放,忽覺后背一陣風,轉過頭人影兒就沒了,荏九一呆,只聽人群外有一個男人凄慘一叫:“大俠饒命!錢袋還你!”

荏九撥開人群跑過去,但見楚狂把一灰衣男子摁在地上,將那人的手掌花一樣擰著,疼得一個大男人哭爹喊娘的叫喚,而楚狂另一只手還十分閑適的將自己頭上的帽子摁住,看來是把荏九的囑咐記得清楚。

雖然這場面有些混亂,但荏九還是不適宜地為楚狂這颯爽的身姿傾倒了一陣,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壓別的男人也壓得那么好看!

楚狂用眼神瞟了荏九一眼,道:“你的錢袋。”

荏九這才看見小偷另一只手上竟拽了一個她無比眼熟的繡花荷包:“混賬東西!”荏九大怒,“竟然偷到爺頭上來了!信不信我將你送官去!”

當然,荏九這話只是說著玩玩,支梁鎮合著隔壁的小合鄉、大合鄉同納為支梁縣的范圍,這是個人口不多的小縣城,縣令也是個墨水不多的縣令,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劉縣令也沒指望著升官,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和他那一群親戚一同橫行鄉里,欺男霸女的事沒少干過。

荏九住在山上雖沒怎么受過壓迫,但這些事情倒還是知曉的。此時吼著要把他送官,不過是聽到他的外鄉口音,成心嚇他一嚇罷了。

“哎喲……姑奶奶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家里還有一個孩子等著吃飯,我實在沒法了……”

荏九打開錢袋,數了數里面的銅錢,沒少,她心里雖氣但也沒法,擺了擺手說算了。楚狂卻沒放手,他看了荏九一眼,正經道:“必須移送警務機構對其施以懲戒,他雖有苦衷但這并不是被律法原諒的理由。”

荏九一撇嘴,把楚狂拽起來:“大家都不容易。而且你把他送官,官府不一定會管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走吧。”

楚狂一默,扭頭看見那男子淚眼婆娑地將他望著,楚狂一嘆:“毫無制度,真是黑暗的星球。”

放了小偷,荏九拉著楚狂往前走出好長一段距離,恍然回神:“啊!難道說你剛才是在保護我哎!”

楚狂點頭:“當然的,你我現屬同盟關系,且你身體中有我的識別器,我強迫你待在身邊,自然也有保護你的義務。”

荏九感動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法拋棄更不能放下的愛,啊!多么動人心魄的感情!”

“不,你想多了……”

沒聽楚狂多說,荏九抬頭看見了藥鋪子,把楚狂往藥店門口一放,安撫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在這兒等一會兒,待我與藥店老板理論了之后就出來,別亂跑了啊。”不等他答應,荏九便邁大步進了藥店。

楚狂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前面街角有哭喊聲傳來,他眉頭微蹙,回頭望了一眼,這方荏九正和老板吵得厲害,但怎么看也是荏九要翻進柜臺里剁了別人的架勢,楚狂稍一斟酌,抬腳去了另一方。

待荏九臉紅脖子粗地與藥鋪老板理論完之后,心滿意足地拿了退回來的錢與一包據說藥效極好的X藥走出店鋪,楚狂早沒了身影,荏九在門口轉了一圈,這才注意到了前面街角傳來的女人哭聲。

她轉頭一看,在那方人群外圍瞅見了披著駝色披風的楚狂,荏九將藥貼身藏好,幾步跑上前去,拍了拍楚狂的肩:“走吧,咱們不是還要去縣衙周圍看看么?”

楚狂皺著眉頭沒動。

荏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人群中央站著兩撥人,或說站著一撥人,趴著一撥人,站著那一撥人荏九談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是縣令家的公子,人稱混世劉,是個賴利頭酒糟鼻的瘦猴,他與他那幫酒肉朋友大爺一樣抖著腳道:“快快,愿賭服輸啊,讓小娘子快與咱們公子走了,省得在這兒杵著讓鄉里鄉親看笑話!”

而趴著那撥人……荏九一挑眉:“嘿!”了一聲。

趴在地上的相公是個清秀精致的青年,而在支梁鎮上的青年,鮮少有沒被荏九染指過的人物。此青年正是前段時間,在楚狂出現之前,荏九逼婚而未成的秀才相公,當初他不堪荏九折辱,懸白絳于梁上,以死明志不肯入贅到她山寨里,荏九被他鬧得無奈,只好作罷,還為此狠傷了一陣心。沒想到今日再見,這秀才相公竟還是一副蒼白著臉,像是快要氣死了的模樣。

荏九想,大概因為秀才都是一群有氣節沒錢的家伙,所以都比較氣大一些吧。

她目光又往秀才旁邊一轉,看見了一個中年婦女抱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兩人哭成一片,中年婦女痛訴:“老婦幾時與幾位爺打過賭!老婦便是再糊涂也不會糊涂到賣女兒啊!我女兒與張秀才兩情相悅,前些日子已經拜過堂成過親,我怎會把她賣了啊!”

“就是你打的賭!啊!你看看,這字據都有呢,你自己一字字寫上去的,愿以親生女兒王氏作賠!”

“老婦冤枉!老婦大字不識一個!如何給公子寫字據啊!況且我女兒并非王氏!我女兒姓楊啊!”

混世劉轉頭看了眼拿字據的那人,踢了他一腳:“怎么辦事的!”那人撓了撓頭,拿筆舔了舔,當場在王字上面上叉改了個楊字:“喏,這下好了,別耽誤時間了,快隨咱們公子走。”

這明目張膽的欺人行徑惹得周圍霎時一片嘈雜。秀才相公更是氣得喘不過氣來,抱著楊氏小女,一副要與人拼命的模樣。

荏九見他如此拼命護別人的樣子,又想到了當初在她面前,秀才拼命保護他自己的樣子,荏九一時有些不適時宜的感慨。

“這張秀才也當真倒霉,先前沒娶媳婦兒時,是他自己被山上的女土匪看上了,險些被搶去做壓寨相公,好不容易磨得女土匪沒了興趣放過他了……”旁邊的人議論著,楚狂不咸不淡地瞥了荏九一眼,荏九摸了摸鼻子覺得有幾分赫然,“這才成親沒幾天,他新婚媳婦又被混世劉看上了,真是命運多舛的一家人。”

荏九清了清嗓子,為自己辯解道:“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幾個人渣啊。”她一琢磨覺得這意味不對,又補充道,“誰年輕的時候沒被幾個人渣愛過……”楚狂側目,荏九一縮腦袋,“好吧先前我是做得過了些,可那不是沒遇見你嗎,現在你出現了,會保護我啦,我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去搶男人了!”

“第一,保護你僅是現階段我的義務,不要多想。第二,閣下之前說,貴星球的官府不管事對嗎?”

荏九點頭:“在支梁縣里邊可以這樣說吧,而且這人。”荏九指了指混世劉,“他就是縣令的兒子,強搶民女的事他都是做慣了的,他老子要管早管了,還由得他一次又一次地搶?”

兩人說話間,混世劉那一幫人已經動上手了,兩人過來架住張秀才,把他拖開,一人架住老婦人把她摁在一邊,任由老婦人掙扎哭喊至聲音嘶啞,混世劉親自上陣拽住了小姑娘的手。

“你們喪盡天良!你們沒有王法!”張秀才翻來覆去叫喊著這兩句話。

當初他被荏九搶的時候,嘴里翻來覆去也是這兩句話。換個角度來看,荏九才知道自己當初做的事是有點不大人道,但她從來不搶有婦之夫啊!人家都成雙成對了還給拆開,這混世劉當真比她混賬了不止百倍。

小姑娘不停掙扎,混世劉火了,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徑直把小姑娘打暈過去。張秀才呼吸滯了一瞬,接著更加聲嘶力竭地大喊:“你們喪盡天良!你們沒有王法!”語至最后都有些走調。

荏九也看得是心血潮涌。她頭上七個姐姐,嫁得有好有壞,但日子也都將就過,唯獨她大姐,嫁了個對她動輒打罵的男人,每次回娘家來身上或多或少都帶點傷,父母看了心疼,但大姐是個認命的人,次次都不肯讓父母給她出頭,結果生了第二個孩子后,心情郁卒,在月子里生了場病,人就無聲無息地去了。

荏九每每想起溫婉的大姐都覺得心疼,更是對打罵女人的男人恨得心癢。今天見了這一幕,與自己的回憶一關聯,荏九霎時有點忍不住火了,這方擼了袖子便要往前沖,忽聽身旁有“咔嚓”的金屬摩擦的響動。

她往旁邊一看,楚狂手里竟已拿出了那個黑糊糊的能“隔山打牛”的金屬武器。

荏九眨了眨眼,有些愣神,抬頭一看,帽子掩蓋之下的楚狂面容肅靜:“因貴星球制度混亂,正義不行,請恕旭日艦隊上一級軍官楚狂采用非常時作戰手段。”

楚狂另一只手不知從哪兒扯了根細繩過來,繞著他額頭綁了一圈,把帽子緊緊綁在他腦袋上,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他也沒忘了荏九的叮囑……但是,正癡癡看著他的荏九不得不承認,把帽子和腦袋綁一起這種造型實在是丑得太有想象力了……

顯然楚狂并不在乎外貌這種東西,仍舊嚴肅而冷酷道:“我將對其暴力制服。”

荏九忽然想到那天,從他這黑色武器里面射出來的光,把她桌上的茶壺和一個木制幾案打成了灰燼,她稍稍代入了一下這光打到人身上的場景,登時虎軀一震,忙將他手臂緊緊抓住:“使不得!”她道,“揍他出氣是一回事,出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啦!”

回頭縣令要是知道把他兒子殺成一團灰的人是她寨子里的,那他們山寨還要不要過安生日子了……

“此武器對有機物傷害不大。”楚狂說罷,見荏九還是搖頭,他一琢磨,也對,這星球的人連他的識別器也能消化了,指不定他們有什么區別于其他人形生物的特點,保險起見,還是不要用生物識別性武器的好。他將武器收好,從另外一個口袋里摸出了一雙手套,往手上一戴,指關節處是黑黝黝的鱗甲,“等敵方倒下之后,你扶年輕女人,在前面帶路,找個人少安靜又方便出鎮的地方,我會帶著另外兩人跟上。”

“等……”

沒等荏九說完,楚狂緩步邁出,踏向人群中央,一襲披風隨風一揚,竟在這一霎給荏九一種孤膽英雄的感覺。

可此時楚狂還是成不了孤膽英雄的,因為對方實在膿包得太不成氣候。

“喂!小子作甚!”看見楚狂走出去,混世劉背后閑著的那人走上前來,大爺一樣的伸手要來推他,“沒爺們忙著么?找死啊!”

楚狂眼神都沒斜一下,拽住他送上門來的手臂,只聽“咔”的一聲響,本還囂張的大爺瞬間疼成了孫子,往地上一蜷,哀哀痛號。所有人皆被楚狂這一招驚得愣住,連張秀才也忘了繼續痛訴對方的混賬行徑。

荏九最早回過神來,一聲助威地大喊:“好個分筋錯骨手!”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圍觀眾一時學著荏九的話揚聲稱贊,混世劉臉色鐵青:“你是什么貨色!敢來壞爺的……”話音未落,楚狂兩步走到他跟前,動作不快,招式也并非傳聞中的那些大俠一樣飄逸靈動,他只是簡單地抬手,揮拳,指關節上看起來就十分堅硬的鱗甲與混世劉的顴骨相接。

“嘭!”

一聲悶響,混世劉被一拳揍出一丈遠,仰面躺在地上,鼻血橫流,腳尖抽搐,沒了動靜。

眾人拍手叫好,想是楚狂這干凈利落的一拳給他們出了不少憋在心里的怨氣。

但荏九一反常態地沉默了下來,她細細想著,混世劉人是混賬了一些,但虧他父親下本錢交得好,自小請了不少江湖有名的師父來教他,就武功來說,混世劉也算是支梁縣這一片難得的好手。剛才楚狂那一拳看起來明明那么容易躲過,混世劉卻動也沒動一下就生生挨了揍……

其實這個精致的男人內心住著一頭猛獸吧……

不動聲色就能食肉吞骨。

楚狂把救下來的女子往荏九這方一推,側身一轉,兩步便邁到老婦人跟前,擒住老婦人的家伙登時臉色一青,撒腿要跑,楚狂拽了他的衣領,輕而易舉地將他拉回,一個過肩摔,以最質樸簡單的招數又打暈了一個。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抓住張秀才的兩個人身上。

不等他動,兩人也不管同伴了,喊著“刁民鬧事!”就跑了。

楚狂將老婦人背上,一手拎上張秀才,給荏九使了個眼神,荏九心領神會,把那年輕女子往肩上一扛,向著出鎮的方向跑去。

一路奔至荒郊外,直到確定對方不會那么快追上來之后,荏九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楚狂跟在她身后,背了一個拎了一個,但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人放下之后,在老婦人的千恩萬謝中,插了句一本正經的話:“貴星球制度欠缺,我此次雖救了你們,但卻不能一直救你們,還望諸位耐心等候,若有朝一日聯盟軍能登陸此星球,必會照拂三位,但在黑暗的時間里,三位需盡量遠離此地,斷絕與此地親友所有通訊,以免被他方偵查……”

荏九在這空當里總算緩過氣兒來,把楚狂往旁邊一推,頂著老婦人困惑的目光解釋道:“他是說,反正現在已經得罪混世劉啦,他那混賬老子肯定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所以不要回家,現在拾掇拾掇就上路走吧,去別的地方生活,別在這兒耗著了。”

張秀才指著荏九的臉,詫異地啞言了好一陣:“你你……你……”

荏九摸了摸鼻子:“看了今天這一茬我才覺得以前挺對不起你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纏著你啦,我現在的目標是他。”荏九在懷里摸了摸,掏出自己的錢袋子,打開撿了點錢出來,但想了想,又把錢放進去,將整個錢袋子塞到張秀才手里,“拿去用吧,你們現在回不了家,一家三口要趕路花銷肯定不少,這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罪錢好了。”

楚狂瞥了荏九一眼,荏九見張秀才拿著錢傻乎乎地看她,她一咬牙,生生把那錢塞到了張秀才的衣兜里:“拿去用!”楚狂看出來了,她其實很舍不得……

“好歹我也搶過你,你就不用和我客氣了。”

張秀才抱拳對荏九深深一拜:“小生張濤,謝寨主大恩。若日后再有機會相見,張濤定銜草結環以報!”

荏九抽著嘴角笑。

楚狂估計了一下時間,道:“諸位需日夜兼程。即刻出發,不能再耽擱了。”

張濤攜媳婦與丈母娘對兩人一拜,轉身離開。

荏九遙望他們的背影,看著張濤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那小媳婦,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揚聲問道:“哎!當時我那么搶你!你是不是恨我啊!你為什么寧死也不入贅啊!”

前面的人腳步一踉蹌,琢磨了許久才轉過頭來,挺直背脊道:“寨主,張濤是窮酸秀才,別的沒了,就剩氣節,所以當初不是恨寨主,只是恨強取豪奪這種手段。”他道,“結發為夫妻是緣分,相公不是靠搶的!望寨主聽張濤一言,若寨主肯溫婉半分,場面或許會有所不同。”

“寨主,張濤是窮酸秀才,別的沒了,就剩氣節,所以當初不是恨寨主,只是恨強取豪奪這種手段。結發為夫妻是緣分,相公不是靠搶的!望寨主聽張濤一言,若寨主肯溫婉半分,場面或許會有所不同。”

秀才有氣節,不喜歡強取豪奪,而且不喜歡她的性子……

荏九有些郁悶。

荏九與楚狂回山寨時已是夕陽西下的時辰,她繞著小道一邊往上爬一邊琢磨,嘴里不停地泛著嘀咕,偏偏楚狂定力極好,權當什么也沒聽見,最終,還是荏九先忍不住,斟酌著開口問道:“你……要氣節嗎?”

楚狂側眸看了她一下,見她神色間帶著三分期冀,三分探究,還有滿滿的小心翼翼,就像他一個回答不好,她就會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一樣。楚狂一斟酌,覺得暫時不能正面回答,于是開口道:

“詞語意味不明,請解釋清楚。”

“這個怎么解釋。”荏九琢磨了一番,“那打個比方吧,比如說你現在很餓,快要餓死了,但是只有你很討厭的敵人手里面有食物,你會去找他要過來嗎?”

楚狂想也沒想便道:“此情況有兩個變量,第一,我去要了他會不會給。第二,他給了會不會在食物里投毒。一共可有三種情況,即不會給,給了但投毒與給了但沒投毒,理想情況是第三種,但考慮先行前提是‘討厭的敵人’,這種背景設定下,第三種情況存在的概率幾乎為零,你這個假設沒有現實基礎,不成立。”

荏九咬牙:“你就當他成立!你就當你敵人傻了!只要你去要,他就給你沒毒的食物!你去不去要。”

楚狂不能理解地看著她:“碰上這么傻的敵人,難道不該殺了他,然后把他的食物全部搶過來嗎?”

“……”荏九有點無力,“你還可以更卑鄙點么……”

沉默地向前走了一段路,荏九突然回過神來:“照你剛才的回答來說,如果有那種情況,你肯定回去找對方要食物的吧。”

“如果是理想情況的話……”

“沒氣節!”荏九斷定,又自言自語道,“照剛才那個回答,殺人取貨這種事情不就是強取豪奪么,看來你也是不介意這種手段的。”

楚狂不知荏九在嘀咕什么,但聽字面意思還是理解的,他點頭承認:“緊急必要的情況下,采取相應暴力手段是必須的。”

荏九覺得自己的人生確實到了緊急且必要的情況。她點了點頭:“最后一個問題,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呢?溫柔賢淑的?熱情奔放的?還是嬌柔可憐的?”

楚狂細思片刻:“看得順眼的。”

“……”荏九抹了把臉,湊腦袋過去,“那你看我呢?你看我你覺得順眼么?”

她靠得太近,夕陽的光照得她一張臉紅撲撲的,十分可愛。一雙漆黑的眼瞳里卻閃耀著極為動人的光,像是在浩淼的宇宙里回望森龍星系時所看見的光。楚狂一時有些失神,腦子里突然想起了片刻之前,當她聽到那個秀才說希望她溫婉一點時,那黯淡了一瞬的神色。

楚狂不是個擁有太多感情的人,身為在職軍官,也不需要那些彎彎繞繞的情緒。但在此刻,他稍稍動了點惻隱之心,雖然他或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動的這個叫“惻隱之心”。

“目前為止,閣下尚未作出令我無法忍受之舉動。”

荏九轉著眼珠想了一會兒:“那你到底是看我順眼還是不順眼呢?”

“沒有不順眼。”

那就是順眼的意思吧。

荏九了悟,一時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感動,沒錯啊,她要找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啊,精致的面容,強悍的內心,不會太在乎什么氣節,不會死要面子活受罪,能接受她強取豪奪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看她順眼啊,不會要求她去刻意改變成什么溫婉賢淑嬌羞可人的模樣!雖然她可以裝成那個樣子,但過日子還是要用真面目來過是不,偶爾裝是夫妻情趣,天天裝就是閑著欠收拾了。

這個男人簡直條條都符合她的審美和要求啊!

那么誰能告訴荏九,現在她還有什么理由不給這男人下X藥……

荏九暗下決心,今晚必須得手。

山鳥歸家飛過這方頭頂,叫得歡快祥和。

支梁鎮中,縣衙里,混世劉在老大夫給他上藥的時候叫得凄慘無比,縣令一身肥膘,氣得直抖,他在屋子里來回踱步:“這群刁民!越來越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與一屋子戰戰兢兢的人不同,一名黑衣蒙面人坐在上座,微帶蔑視地瞅了混世劉一眼,道:“貴公子可有看見傷你那人是何模樣?”

“啊!”混世劉疼得叫了一聲,又想了許久,才道,“那人面容倒是俊俏,戴著帽子,還用繩子把帽子綁在頭上,我……我隱約看見他好像是短發!爹啊,咱們府衙的大牢里是不是放了什么混賬東西出去啊!”

劉縣令皺眉:“沒有啊!”

上座的黑衣人端著茶杯,目光沉斂,倏爾,他將茶杯一放:“白石神器自那支梁山上山寨里拖回時,確定從最開始其中便無人?”

劉縣令搖頭:“那群土匪說神器在他們后山砸了個洞,他們沒敢去探究,官差將白石神器拖出來時便是那副模樣。里面約莫是沒人。”

黑衣人皺眉:“可有搜索山寨,進行確認?”

“這……這倒是沒有……”

“哼!”黑衣人將茶杯往地上一擲,清脆的碎裂聲驚得屋中人一片寂靜,連混世劉也忘了哀嚎。劉縣令更是嚇得滿頭冷汗直往下流,“大人……大人莫氣,下官,下官再著人前去確認一下就是……”

“確認?”黑衣人拍案而起,“先前你都干什么去了?此事要是出了疏漏,我定要端了你項上人頭!”

劉縣令往地上一跪,瑟瑟發抖。黑衣人微一沉凝,“先不要打草驚蛇,容我從京城調人手過來……”劉縣令忙道,“下官,下官愿為大人解憂,大人有什么事,下官吩咐人去做就是,不勞大人千里調兵……”

“你做?”那人冷冷一笑,“只怕你的人做不到,要屠那個寨子,現在怕是沒那么容易。”

聽到“屠”這個字,劉縣令詫異地望了那人一眼,那人又道:“你現在只需派人將府衙地室中的白石神器秘密護送入京,不得有半點閃失,知道了嗎?”

劉縣令唯唯諾諾地應承:“知道了知道了。”

荏九與楚狂快要回到寨子時,隔著小半里路的距離楚狂鼻子動了動,倏爾蹙眉,將荏九一攔,略帶些緊張道:“有生化武器的味道。”

他如是說著,荏九伸著脖子左右嗅了嗅,恰好一陣涼風自山上吹下,荏九恍然大悟:“我這熊記性!都忘了今天是吃肉的日子了!你這鼻子可真好使,比我還先聞到肉味道。”荏九眼珠子一轉,“回頭我給你挑塊最大最好的肉吃。”

楚狂一怔,有些傻了:“吃……什么?”

荏九小步往前跑:“吃肉啊,快來!”

踏進寨子里,寨中央的平地上已架起高高的木頭,點上了明晃晃的篝火,將夜照得通亮。男人們圍著一簇最大的篝火坐著,高聲暢談,痛飲濁酒,女人們三五成群地坐在一些小火堆旁邊,手里拿著的是香噴噴的烤肉,或是喂給孩子吃點或是細細品味著。

肉對于山寨里的人來說是奢侈品,一月只能吃到一次,且只有在趕大集的今天才能從山下買到足夠分量的豬肉回來與大家分享,是以寨子里有個自然而成的節日,在每月支梁鎮上趕大集的這個日子里,山寨里的民眾們都會在晚上聚集起來,將或是買來的肉,或是自家屯著的肉拿出來與左鄰右舍分享,順道喝個酒聊個天,增進彼此感情,平時有什么不愉快的,也都趁著這個機會說說,在美味的幫助下化解矛盾。

被楚狂嚇得已經兩天沒現身的大白此刻也出現了,流著口水在人群里躥來躥去,偶爾得到塊人家吃剩的骨頭,便高興得和大黃一樣嗷嗷亂叫。

看見荏九,大白刁了塊骨頭就跑到她身邊來,一雙眼睛閃著幽綠幽綠的光把她望著,吐著舌頭搖著尾巴,邀功似的把骨頭放到荏九腳背上。荏九摸了摸它的頭,有些感慨:“讓大黃養你到底是對是錯啊……這骨頭我不吃,你用吧,啊,口水都涂滿了。”

“不能理解。”一個悶悶的聲響從背后傳來。

荏九轉過頭,看見楚狂戴著一個夸張的頭盔,罩著整個腦袋,神情極為嚴肅地說,“飼養非人型生物的同時又要食用他們的尸體,這個星球智慧生物的邏輯真是匪夷所思。”

“尸體……你能別用這么詭異的詞語嗎?”荏九撇了撇嘴:“另外,賺錢是為了花錢,種了豆子是為了吃豆子,養了動物當然也要吃它們的肉啊,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還有,你那么大個頭盔平時到底是裝在哪里的……”

楚狂望向荏九腳邊還在吐舌頭的大白時,眼神里瞬間充滿了同情。

他搖頭以示他暫時無法理解這樣的信息。

在森龍星系,他們的食物有三種,一是高濃度壓縮之后制成的營養丸,提供熱量與飽腹感,多半作為軍用。二是硬質泡沫食物,比起營養,它更注重的是對咬肌及牙齒的鍛煉與保養,第三種是流質食物,是日常所用,形態不一,有濃有淡,可注射可飲用,也有不同口感和味道。在楚狂心目中食物就該是那個樣子。

肉?

就古籍記載,從進化論的角度來說,人型生物在遠古早期也會食用這種東西,但照理來說,在已經進化到現階段的宇宙來說,仍在食用已經死亡的脂肪組織及肌肉組織和部分骨骼的高度智慧生物的存在概率幾乎為零。

但是……

楚狂掃了一圈這個山寨,人人嘴里都在“咔嚓咯吱嘣嘣”地嚼巴著,一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荏九身上,她趁他剛才沉思的片刻,不知從哪里拿了兩根雞爪子過來,一只遞給他,一只塞進了她自己的嘴里:

“嘎嘣咯吱咯吱……你吃不吃?”

她就這么當著他的面……把這個斷裂掉的禽類的殘肢吃掉了……

楚狂當場便如被雷劈壞了腦子一樣僵住。這用最先進的科技制作的抗輻射抗高熱抗高壓的頭盔也扛不住這迎面而來的視覺沖擊——將非人形生物不經消毒地殺死并分尸,烹煮燒烤之后以咬肌帶動下頜骨運動,以門牙固定尸體再以大牙做摩擦運動將尸體骨肉碾碎后吞咽……

這過程……實在太過刺激……

“別!別過來!”

破天荒地,上一級軍官的楚狂往后退了一步,顫抖了嗓音。他抬手,阻止荏九靠近他。

荏九把藥抹在了雞爪子上啊!她怎么會那么輕易地走開!

“來嘛,嘗一點,這爪子又不會活過來撓你。”

就是因為死了還要把它吃下肚子才更嚇人不是嗎!這個女人的邏輯怎么老是出現這么嚴重的偏差!是非觀是偏移得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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