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后，

見到的和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本以為此地遠離中土，會有些異域風情。

結果，

沿街叫賣的小吃攤，背包的書販子，運酒的推車，包括百姓的衣著，其風貌都和中原別無二致。

整條主街打點的頗為喜慶，

兩邊掛著紅燈籠，每隔三丈就是一對，從街頭一直連到街尾。

燈籠都是嶄新的，燈桿上朱漆鮮艷，還纏著彩帶。

像是為迎接著什么重大節日而做的準備。

街上行人絡繹，不說摩肩擦踵，卻也不少。

偶有孩童三五結伴，穿梭在人群中間，嬉笑打鬧。

文敏對張太鐮問道：“你準備怎么查？”

張太鐮沒有回答，

他看著街上，不知怎的，似乎有些走神兒。

“張師弟？”文敏又喚了他一聲。

“哦。”他回過神來，道：“分頭查吧。”

此時，恰好身邊又路過一輛推酒的板車，

酒味溢出，他鼻子抽了抽，只覺得嗆得慌。

宋大仁道：

“那得找到何時？不如想個法子，發動全城百姓幫我們一起找。”

張太鐮一指周圍，

“你看看他們瞅咱的眼神兒……”

宋大仁四下一看，這才發現己方五人儼然成了街上的“明星”，任誰路過都得多看兩眼。

“咱五個是外來戶，他們憑什么信咱們？

再說都是凡人，就別把他們卷進去了。”

聞言，宋大仁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城內少說上千棟建筑，上萬號人，

這可是個大工程。

接下來，根據各自意愿，

姓林的要求自己一組，

姓宋的和姓文的一組，

姓張的和姓陸的一組。

將整座城劃分為三個區塊，三組各自負責其中一塊。

并約定了碰頭的地點、時間、以及緊急時刻示警的方式（劍光+干嚎）。

張太鐮對文敏二人以及林驚羽告誡道：

“記著，咱們的目地是不斷擠壓他的活動空間，迫使他露頭。

萬一相遇，切不可沖動，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要第一時間傳信，我會趕過去。”

“明白。”宋大仁說。

他又看向林驚羽，“尤其是你，知道么？”

林驚羽點頭，“張師兄放心，我記下了。”

張太鐮又瞅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

角落里，兩軍交戰正酣。

小胡同化作人間沙場，馬聲嘶鳴，蹄踏揚塵。

七八個孩子騎著木馬，模仿著士兵的模樣捉對廝殺。

這些孩童都不大，普遍六七歲，小一些的四五歲。

所謂木馬也不過是長凳，

孩子們把長凳夾在胯下，一手拿著柳條兒抽打“馬屁股”，以此驅趕著“戰馬”對撞。

“眾將聽令，就撞小不點兒！”

“末將領命！”

“威風軍”統帥孫二蛋招呼著手下猛攻敵軍的薄弱環節，想以此挽回頹勢。

“呀！大壯哥救我！”

小不點嚇得大叫，嗓音清脆，

這等軍陣場面，激動的她朝天辮兒都立了起來。

“大俠軍”首領葛大壯也非易于之輩，當即也對著手下命令：

“快！保護小不點兒！”

“得令！”

兩軍同時朝著在場最小的一個女娃子殺將過去。

緊接著，就是一陣凳腿磕磚的亂響——

聒嘚缸！聒嘚缸！聒嘚缸……

叮咣了一陣之后，結果多是人仰“馬”翻。

戰場一片狼藉，板凳摔了一地。

“嗚哇……”

小不點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疼得兩手拍地，手拍疼了就拍大腿！

她嘴巴大張著，上牙膛兩顆門牙不知被哪匹戰馬（凳腿）給踹丟了。

沒占到便宜的孫二蛋收整殘軍，放起了狠話：

“好你個葛大胖子！今日【荊州】權且讓你，日后再得想會！”

說著一抖“韁繩”，

“唏律律……”

姓孫的口技甚佳，伴隨著戰馬的嘶鳴，“威風軍”鳴金收兵。

葛大壯瞅了眼不住嚎啕的小不點兒，

見她門牙都撞丟了，怒氣值頓時拉滿，破口大罵：

“姓孫的想跑？納命來！”

說罷架馬要領軍追擊，臨走還不忘扔下一句：

“小不點兒莫急，俺給你報仇去！”

轉眼間，眾小將們走了一空。

小不點兒左右瞅了瞅，眼見沒人理自己了，

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油然而生，水靈的大眼眨了眨，然后繼續干嚎。

“哇……”

就這么嚎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個陰影將她覆蓋。

小不點兒抬眼一瞅，哭聲便不由自主的止住了。

面前，一個大人正俯視著自己，

小女娃心里不會藏事兒，有話直接就說了出來：

“比大壯哥還壯……”

在小不點兒的視角下，那“大人”蹲下身子，用手在她的嘴上一抹。

隨著白光閃了閃，斷掉的牙根突然就不疼了。

再然后，一個白衣服的大姐姐將她扶了起來。

從腰間解下一條手帕，輕輕的在她嘴角擦拭，將血跡抹去。

小不點兒不哭了，睜大著眼睛看著兩人。

瞅這小娃娃粉雕玉琢，張太鐮忍不住笑道：

“挺好，就當提前換牙了。”

“天快黑了，咱們送她回去吧。”

陸雪琪說。

張太鐮點點頭，然后對她問道：

“小孩兒，叫什么名字？”

小不點兒眼睛眨了眨，也不怕人，脆聲答道：

“小四。”

缺倆門牙，說話有點漏風。

“幾歲了？”

“寺碎。”

“哦，四歲了，你家住哪兒，送你回去好不好？”

……

兩人沿街找了半晌，詢問了幾十個百姓，卻一無所獲。

此刻已是黃昏，

恰好遇到這小女娃，便想著先把她送家去。

兩大一小走在街上，

或許也是由衷的喜歡，陸雪琪牽著她的小手，眼中盡是溫和。

見她如此，一旁隨行的張太鐮笑了，忽的問道：

“你小時候有她可愛么？”

陸雪琪一怔，隨即臉色微紅，

“問這做什么？”

“好奇么。”

陸雪琪揉了揉小不點兒的小辮，似笑非笑的對他道：

“你猜啊？”

“猜就猜！”

張太鐮一擼袖子，摸著下巴做沉思狀，一本正經的道：

“人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猜你小時候肯定是三角眼，塌鼻梁，翻天鼻子方下巴，不然長不到這么靚……”

他說著越來越篤定，掃了眼她修長的雙腿，點頭道：

“嗯……保不齊應該還有點羅圈腿兒，走道還帶點順拐。”

任他這般胡咧咧，陸雪琪雙眸一凝，顯然不樂意了。

正在這時，

“哎呦！”

張太鐮大腿吃痛，

低頭一看，原來是小女娃朝他腿根狠掐了一下。

天知道這娃娃哪來這么大的手勁兒？

小不點兒轉頭向陸雪琪邀功：

“姐姐，你長得好看，爺爺說相由心生，好看的都是好人，

哥哥欺負你，他是壞人，我掐壞人。”

陸雪琪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張太鐮有些傻眼，不由得感嘆道：

“你這四歲的小娃娃竟有這慧根？莫不是機靈鬼投胎？再說一遍你叫啥名？”

或許是適應了門牙漏風的感覺，小不點兒吐字發音清晰了不少。

“小詩，我叫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