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下山一路問,倒是打聽到幾分那位竹道人的行蹤。
沒有人知道竹道人在哪個道觀出家,但卻常有人在街上看到竹道人手舉吃飯的家伙事兒行醫(yī)、算命、驅(qū)兇、鎮(zhèn)宅。
她循著他的蹤跡,一路追到了中原腹地,洛城。
她打聽到,竹道人一天后要在這里給柳員外家已成親的長子開宅立府。
她雖然一直很疑惑,修仙人為何還要掙這俗世錢,可一想到仙人也要吃飯,她便覺得一切都合理了起來。
只是讓她覺得氣憤的是,她剛進城,便被小偷摸走了錢包,剛在上一個鄉(xiāng)鎮(zhèn)做零工掙來的房錢和飯錢一瞬間落入了別人的口袋。
這下她便只好和一堆小乞丐窩在城南的土地廟里,以乞討為生了。
她雖然年紀已經(jīng)不小,但身量著實不高,臉又長的圓乎乎、肉嘟嘟的,扮起沒人管的十幾歲小乞丐來,倒是一點也不違和。
另外她行走江湖,一直是以男子打扮為主,做零工也不挑活,糙的、細的都能做,久而久之,她的臉和手也都變得粗糙起來,混在男子中,旁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由于法事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舉行,她晚上便早早的和一個與自己相熟的小乞丐回了土地廟。小乞丐名叫白云,是他自己隨便取的,只因為他覺得白云干凈。
她沒有告訴小乞丐自己的真名,只讓她叫自己雨哥。
白云只當她就叫“雨”,因著兩人名字相近,便與她更親近了幾分。
“雨哥,這個給你!”白云將手里的一個物事遞到她面前,笑著仰頭看她。
她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燒餅,頗為驚訝的問:“你什么時候要到的?”因為兩人一天幾乎都在一起,她壓根兒沒看到他什么時候問人要了一個燒餅。
“我偷的,你去上茅房的我在那個燒餅攤上偷的,給你吃!”白云大概很久沒有感受到來自外人的善意了,她只是稍微表現(xiàn)出一點善意,他便加倍的想要回饋她。
這讓她多少有點感動,但一想到燒餅是偷來的,她多少還是有些介意的,在她看來,出于無奈之下,可以乞討,卻不能偷。偷這個行為是非常不對的,偷屬于不問自取,乞討屬于問而求之,兩者之間有性質(zhì)上的區(qū)別。但她又不好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要求太多,便只是笑著推回去,謙讓道:“我吃過了,你吃吧!”
白云顯然自己也想吃,但又想要給她吃一些,便把燒餅分成了兩半,兩人分了:“我們兩個一人一個!”
她無奈接下,卻并不打算吃,而是站了起來,往外走去:“你在這邊待著,我出去辦點事!”說完還沖白云揚了揚手里的半塊燒餅,“謝謝!”走出屋外后,她便將燒餅揣進了懷里。
這燒餅,收便收了,但這個燒餅錢,她是要想辦法還的。
她印象中,下午乞討路過的燒餅攤只有一個,便是離此處三條街外的馮記鋪子。
馮記鋪子不僅買燒餅,還賣餛飩,早上或者晚上,做工的人便會在他那里要上兩個燒餅和一碗餛飩,一頓熱乎乎的飯便這么吃得了。
此時天色剛剛擦黑,不少做工的人剛剛回來,正是燒餅攤最忙的時候,她簡單將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收拾了一下,并把手上和臉上的黑灰也洗了去,整個人看上去干凈了很多,這才走到燒餅攤攤主面前,笑著道:“老板,你這會兒忙不過來,我給你幫忙,你給我兩個燒餅當工錢可以嗎?”
幫忙做工抵飯錢的主兒老板見的多了,所以并不想理睬她,忙里偷閑回了她一句:“你還是去問問別的家吧!我這里不需要!”他自認忙的過來。
“一個燒餅也可以!”她陪著笑,繼續(xù)糾纏。
排隊的人這時幫了她一把:“掌柜的你就讓他幫幫忙吧,要不我們啥時候能吃上飯啊?”說話的人前面排著五六個人,后面排著十幾個人,隊伍著實壯觀。但平日里老板都是自己一個人,也都能應(yīng)付過來,今日著實不想多出兩個燒餅來請人。不是他心疼錢,而是這錢真的不好掙。
但架不住群眾的力量,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她幫忙。
“怎么稱呼?”他低聲問,將一碗混沌放進她的手里。
“小雨!”她笑著接過,今晚的打工生涯開啟。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吃飯的人也漸漸少了,老板見她干活麻利、手腳勤快,脾氣也好,任勞任怨的,當初不情愿的那點情緒也消散了。等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便給她也盛了一碗混沌,招呼道:“累了吧,吃一碗歇會兒吧!”
她將最后一個碗洗好收起來,邊擦手邊道:“馮老板,您吃吧!這是最后一碗了吧?我不餓!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先回去了!”說著,她抬腿便要往外走。
馮老板卻看不明白了:“你這......”
她從懷里拿出那半塊燒餅,慚愧的道:“家弟調(diào)皮,下午偷拿了您一個燒餅,我今晚特意前來幫忙還債,所以,我們兩不相欠了!后會有期!”
馮老板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里卻是萬分感慨。他一個經(jīng)營這么個鋪子,難免有顧不過來的時候,被偷去一個兩個燒餅?zāi)且彩浅S械氖拢蓵貋韮斶€他燒餅錢的,他今天著實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