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智捧著碗逗她：“顏顏，叫聲四舅舅，四舅舅喂你吃魚。”

顏顏腮幫子一鼓，不屑道：“我才不要呢，顏顏?zhàn)约簳浴！?

為了證明自己的實(shí)力，她伸手夾了超大一塊，但半路又掉碗里了。

氣得顏顏趴下去啃了下自己的手背。

這小笨手，怎么一點(diǎn)都不爭氣呢？

孫氏笑著端走了她面前的碗筷，溫聲道：“大舅母喂你吃，來，咱慢慢的，吃到刺了記得吐出來。”

顏顏乖巧點(diǎn)頭，然后終于吃到了第一口魚肉。

魚肉又軟又嫩，跟豆腐一樣，嘴唇一抿就全化開了，壓根沒什么刺。

味道比她想的還要好呢！

“好好吃呀，大舅母，你也嘗一口！”

孫氏擦去她嘴角的口水，笑得眉眼彎彎，“不著急，大舅母等會兒再吃。”

顏顏盯著她如水般溫柔的眉眼，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歡喜，“大舅母，你好好看啊，顏顏好喜歡你。”

孫氏被她夸得一愣，下意識地摸向臉側(cè)隱在發(fā)絲后的紅色胎記，因?yàn)檫@個胎記，她受到了許多謾罵與嘲笑。

從小到大，她聽過最多的話就是丑八怪，可顏顏卻說她長得好看……

孫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別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你可別哄大舅母了，大舅母臉上有臟東西，不好看。”

顏顏卻固執(zhí)地走到她跟前，用手摸了下胎記，脆生生地說道：“這里，像一朵花，好看！”

小團(tuán)子眼睛亮亮的，表情特別真誠，孫氏眼睛突然紅了，人人都嫌的胎記在顏顏眼里竟變成了一朵花。

多貼心的孩子啊，她家兩個小子都比不上這一個！

要是她能有個這么貼心懂事的女兒就好了……

孫氏想到去張家前婆婆說的話，心中一動，或許她還真可以爭取一下。

“娘，以后顏顏就在咱家住了？”

孫氏一邊投喂小團(tuán)子，一邊按耐住激動的心情開了口。

話音一出，屋里瞬間安靜下來，十來雙眼睛全都落到了她身上。

舒老太驚得碗筷都放下了，“老大媳婦，你不愿意啊？”

孫氏笑了，“您看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不像。”舒老太回答得很干脆，就是因?yàn)椴幌袼朋@訝，換個人估計(jì)筷子都摔臉上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決定要養(yǎng)的話，不如讓顏顏跟張家那邊徹底斷了，把她過繼到咱家，戶籍、名字啥的全都改了，省得以后再跟張家有牽扯。”

舒老太驚訝地多看了她一眼，往常大兒媳婦只管家務(wù)事，其他一概不多問，今兒怎么這么愛操心了？

孫氏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害羞地笑了笑道：“其實(shí)我是想讓顏顏過繼到我和明仁戶頭上，正好我們就倆破小子，加上顏顏正好。”

舒明仁一聽這話立馬精神了，家里這么多破小子，他早不耐煩了，有個嬌嬌軟軟的閨女多好啊，光是看著干活就有勁。

“娘，雪梅說得對，就讓顏顏當(dāng)我閨女吧，老是舅舅、舅舅地叫，多生分吶！”

這樣一來其他幾個明不樂意了，本來大家都是同等地位，你上來搞個特殊身份，不公平！

舒明禮一拍桌子，“我不同意，我也想要顏顏當(dāng)閨女，我沒有老婆孩子，比他們更可憐！”

“說得跟誰有老婆孩子似的。”舒明智不甘示弱地接話。

還未到娶妻年紀(jì)的五六七表示：認(rèn)閨女就不必了，但搗亂不能少。

“我們也不同意，一日為舅，終身為舅，休想當(dāng)?shù)　?

舒明仁臉都?xì)饩G了，“你們無理取鬧！”

聽著幾個舅舅為了爭她吵得不可開交，顏顏苦惱地抓了抓腮幫子上的軟肉。

唉，原來太受歡迎了也有煩惱。

要是她能再變出來幾個自己就好了。

一人一個，誰都不生氣。

眼見幾個明要上手了，舒老太黑著臉發(fā)話了：“行了，都別爭了，這事我早考慮好了，顏顏以后入舒家的戶籍，隨舒家的姓，叫舒顏，但名義上還是萍兒的閨女。”

舒老漢接道：“萍兒雖然是個女娃，但在我和你們娘眼里，她和你們兄弟幾個一樣，都是舒家的血脈。

萍兒的閨女，自然也和青松、青柏他們一樣，是舒家的乖孫女，你們哪個都別想搶，想要閨女自己生去！”

舒明智：“我倒是想生，關(guān)鍵沒有媳婦，生不出來啊！”

這一句話戳到了舒老漢的傷心事。

舒家窮啊。

窮得啥也沒有，只剩下人了。

老大運(yùn)氣好，和孫家臉上有胎記的閨女孫雪梅看對了眼，沒花多少錢便娶上了媳婦。

老二自己爭氣，有個好手藝，十來歲到鎮(zhèn)上木匠鋪?zhàn)咏o人家當(dāng)學(xué)徒，后來又娶了木匠鋪老板的閨女，沒讓家里操心。

剩下的老三，今年二十，之前隔壁村有戶人家看中了他力氣大、會打獵，想把閨女嫁過來，結(jié)果他說人家不合眼緣，拒絕了，拖到現(xiàn)在還是個光棍。

老四今年十八，正是找媳婦的年紀(jì)，結(jié)果趕上了饑荒年，別說媳婦了，能保住狗命就得給祖宗燒香了。

還有老五，今年十六，讀書識字是把好手，隔壁村的夫子寧愿倒貼也要認(rèn)他當(dāng)學(xué)生，結(jié)果他身體不爭氣，隔三差五病一場，弄得書也沒法讀。

至于下面幾個，年紀(jì)小，不用考慮媳婦的事，但他們能吃啊，那真是干起活來像條蟲，吃起飯來似猛龍。

一鍋飯扭個頭，哐哐幾下就空了。

往年地里收成好，手腳勤快點(diǎn)還餓不著肚子，可是現(xiàn)在……

從去年入夏就沒怎么下過雨，莊稼全是人一桶一桶挑水澆活的，到了今年，挑水的河也要干了，到時候別說莊稼了，連人恐怕都要渴死。

舒老漢看著顏顏白白嫩嫩的小臉，心里不是滋味，外孫女跟著他們怕是要吃苦啊。

想了想，他又釋然了。

難熬就難熬吧，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村口樹下喝西北風(fēng)去，總歸是一家人整整齊齊。

相比之下，舒老太就有成算多了。

吃罷飯將小團(tuán)子哄睡后，她在床頭的紅柜子里扒啊扒，扒出來一個紅布包。

瞧見紅布包里明晃晃的碎銀子，舒老漢眼睛倏地瞪得老大，“老婆子，你不厚道啊，居然背著我藏私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