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一月有余。

林晚月精神狀態已經大好，整個都開朗了不少，林慧這個當母親的看著心中也是由衷的高興。

時間飛逝，林晚月終于從驚心動魄的時間循環中漸漸回歸了日常生活，就好像她在過去度過的那些時間，不過是一場夢，從來都未曾真實地發生過。

很快就到了沈霽的忌日，11月22日的這一天，陰雨連綿，似乎也在迎合著林晚月沉重的心情。

雖然已經鼓足了勇氣，但真正撐著傘站在沈霽墓碑前時，她還是忍不住痛到心如刀絞。

畢竟，好好活著并不代表可以把一切都當做未曾發生，她注定是放不下的……

他接連五次的殞命，歷歷在目，她如何能忘？

林晚月將手中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看著那照片上熱情地笑著的少年，很是傷情地開口道：

“沈霽，我來了，很抱歉現在才來看你，因為回到這個世界，時間過得有些久了。”

秋天的雨格外的涼，隨風飄在林晚月的臉頰上，一時間分不清楚落下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往事浮上心頭，五世的記憶疊加，難過的情緒很快一涌而出。

在這偌大的陵園之中，她微微俯身，撫摸著墓碑上他的照片，臉上血色盡褪，聲音也都顫抖了起來：

“沈霽，如果當年你肯聽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或許事情就不會這么糟糕了。”

“但，我還是去晚了，不僅沒能把你從死亡中救出來，還讓你背上了殺人犯的名頭選擇了輕生，我很后悔，但已經來不及了！”

情到深處，林晚月也忍不住淚流滿面起來：

“沈霽，我很想你，我想你想的都要瘋了，我心里藏著太多不可言說的痛苦，那些經歷讓我實在無法放下自責與悔恨。”

“堅持活下去，真的很難啊！”

話到此處，林晚月也禁不住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

“我答應了媽媽要好好地活著，但無論我怎么寬慰自己，總能在午夜夢回之時陷入你離去之時的恐怖記憶中。”

“沒能救下你，是我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我想，我可能永遠都放不下了！”

“我們一起經歷的那些近乎于天方夜譚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林晚月本就重情重義，此番實在心中痛苦便選擇了如此傾訴心事，只是她這碎碎念竟然很快有人給出了回應:

“你若是不說，我們又如何會知道呢？”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林晚月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了一張英氣十足的臉，驚訝道:

“曉燕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穿了件淺褐色風衣的劉曉燕很快近前，將買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很是自然地回道:

“當然是來看故人啊，八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晚月，看到你能好起來，我很開心。”

雖然林晚月臉上淚痕未減，但劉曉燕似乎也能夠感覺出來眼前之人精氣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她轉身，定睛瞧著并沒有太大反應的林晚月，仿佛看到了八年前勇敢熱烈的少女的影子，微微愣了一下，她很快肅然開口道:

“晚月，你若是還怪我，我就離開了，在這里遇見真的是巧合。沈霽的事，我一直抱有遺憾，如果不是我太自以為是，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悲劇。”

“你怨我也是應該的，我一直都記得我犯下的錯，也在時刻提醒自己。今天看到你這個樣子，我還是為你感到高興的。”

“好了，我走了，不打擾你了！”

劉曉燕滿眼的愧疚，讓林晚月忽然間想起了埋藏在記憶深處幾乎都要被遺忘的過年。

因為她回到了2022年，過去的自己在沈霽和紀晨的死接受調查時，了解到前因后果，一度十分怨恨看起來像是自作聰明的警方。

而劉曉燕首當其沖被過去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謾罵了多次，記憶里，似乎還有她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給自己道歉的場景。

再后來，她們就徹底沒有交集、形同陌路了。

但當年她的惡語相向，應該也給身為警察的劉曉燕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吧。

她一直都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警察，只可惜陰差陽錯自己也牽累了她……

那些沉重的記憶忽然間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林晚月撫額，深感對不起眼前看似灑脫實則心緒沉重的劉曉燕，她連忙叫住了已經轉身的人，急切地開口解釋道:

“曉燕姐，等等！”

對方轉身，有些期待地望著明顯不太一樣的林晚月，笑笑道:“怎么了？”

林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劉曉燕鞠了一躬，鄭重道歉道:

“曉燕姐，當年的事，我很抱歉，現在我都想起來了，你盡心盡力地幫助了我和沈霽，這份恩情，我本該銘記于心的。”

“當年我對你說出的那些話，都不是我的真心，我忘卻了你的苦衷，只想找個人來怪罪，所以才會對你造成了那樣大的傷害。”

“發生那樣的事情，皆非你我所愿，我們都沒錯，也不該沉溺在過去的陰影和枷鎖之中，還請曉燕姐你莫要為此所傷，當年的事，對不起！”

林晚月的理解和遲來這么久的推心置腹話語，讓素來堅強的劉曉燕也禁不住紅了眼眶。

她扶起了林晚月，心里這么多年的苦似乎也在一瞬間撫平了去，搖搖頭道:

“造成那樣的結果，我們都有責任。我對你的懺悔，出自于真心，現在想想，我還是太年少無知，沒能預見事態的嚴重性，及時采取有效的措施。”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不怪你，因為最痛苦的人，是你。”

“其實如果可以，我寧愿你永遠都想不起來當年發生的事情，這樣或許痛苦會少點。”

劉曉燕眼神里盡是滄桑，八年的時間她也成長了許多，所以她很快又會心一笑道:

“不過，得知那些事情后你仍舊能從陰影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或許更好。”

劉曉燕是個很善良正直的人，前前后后和她的交集涌上心頭，也讓林晚月很動容。

“曉燕姐，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喝杯酒吧？”林晚月突然有了一種想要訴說的欲望，她很快發出了邀請。

劉曉燕臉色有些微變，驚疑道：“喝酒？晚月，你確定你可以？”

林晚月瞧著劉曉燕猶豫擔憂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了然于心地開口道：

“看來，這些年曉燕姐一直有關注我的生活啊！放心，我能控制住我自己，不會沉溺其中的。”

“曉燕姐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什么我年紀輕輕就懂那么多東西，表現出來得不像十八歲的樣子嗎？不如我們好好聊聊，你權且一聽？”

劉曉燕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被猜出心思的她歪著頭看向神采奕奕的林晚月，很快回答道：

“晚月你果然很聰明，這八年我一直和阿姨有聯系，也知道你的情況。”

“晚月你果真是和從前判若兩人了，若是真的非要算，現在的你，你大概和八年前我初見你時一樣熱烈勇敢。”

劉曉燕身為警察時的敏銳讓她很快猜到了答案，林晚月并不否認，只是向外走去，有些懷念地開口道：

“很久沒和曉燕姐一起吃飯了，當年每每聚餐，曉燕姐都會費心給我擋酒，殊不知其實我酒量很好，只是作為新人不知該不該出風頭，看著為我著想的你便什么都沒說。”

“你總是默默地關心著我們組里每一個人，因為怕我出外勤危險，所以總是給我派最得力的搭檔。記得我有一次胃炎犯了，路上堵車，還是你冒著風雨背著我跑到了醫院。”

“其實，當初我是該喚你一聲師父的，但我不好意思一直都沒叫出口。”

劉曉燕一臉震驚地聽著這令她摸不著頭腦的話，差點都在心里懷疑追憶過往的林晚月瘋了，失聲道:

“晚月，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聽不懂，我們之間發生過這些事嗎？”

林晚月突然間很想讓人知道她心底藏著的最大的秘密，而最有可能相信的便是和她關系很是密切一直都在幫助她的劉曉燕。

所以在說完了那些煞有其事的話之后，她很快轉頭意有所指地繼續道：

“發生過的，曉燕姐，我們認識的，遠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久。”

“緣分這個東西，有時說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樣，曉燕姐，我還是很感謝你，因為每一次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我才會擁有戰勝所有苦難的勇氣和信心。”

“進入工作崗位以來，我從曉燕姐你這里學到了很多，深受影響。”

林晚月的話再次讓劉曉燕感覺到了匪夷所思，她細數這些年來和眼前之人的交集，怎么也沒有想明白為何林晚月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試探性地問道：

“晚月，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有些不明白。”

林晚月挑起了劉曉燕的好奇心，卻故意又賣了個關子拐進一家飯館，收了傘點完菜就坐后，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曉燕姐，你不是問我為何初見時我表現得很不想一個高中生嗎？”

“其實答案很簡單，我本來就不是十八歲的林晚月，八年前我忘掉的所有記憶，并非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創傷，而是因為——

“那是二十六歲的我回到過去所做，我們所有的相遇過往，皆是現在的我和你經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