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浩心狠手辣,處置了當日聚集在宮外的舊臣們。而柳文揚與王植,卻因為辭官跟著羅子俊一起離開了京城,才幸免于難,保住了性命。
京中的事情傳來后,羅子俊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歡。
即便他心里清楚,當日一聚,羅明浩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些舊臣??墒钱斶@個消息傳到耳中時,他的心里,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們都是為我而死的。羅子俊雙眼緊閉,不忍再想,卻又控制不住的去想。每一位舊臣,每一顆忠心,此刻都沉甸甸的壓在了羅子俊心上。
他怨恨自己無能,連手下的臣子都不能救。他心痛羅明浩狠毒,竟然真的斬草除根,一個都不留。
當日離開京城時,眾臣含悲相送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羅子俊的腦海中。
沒想到當日一別,竟然陰陽兩隔,窮盡一生,都不能再見了。
萬雪嬌見羅子俊神情悲愴,知道他是在為死去的舊臣們傷感。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到潭州生活,這樣才不辜負了他們。”
“趕了這么多天的路,到前面的那個小鎮,就可以停下來稍事休息。”朱臣說道,“那個小鎮離漢江,只有十里了,過了漢江,就是潭州的地界?!?
這一路奔波辛苦,又經歷了那么多突如其來的變故,一行人的神經都緊繃著,十分勞累。
走了那么久的山林泥土,終于到了這個熱熱鬧鬧的小鎮上。萬雪嬌等人看著鎮子里的景象,心情也舒暢了很多。
“咱們先找家客棧住下吧,”朱臣對羅子俊說道,“不知道這一路走來,還有沒有殺手追蹤。雖然鎮上人多,我們還是謹慎為好。”
萬雪嬌想了想,說道:“漢江離這只有十里了。不知道江邊船只多不多,我想,還是先去一趟,找個靠譜的船夫商議好。免得到時候撲空。”
“說的是,等安頓一下,我就去江邊看看?!敝斐冀涌诘?。
正說著,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個不很起眼但看上去還算干凈整潔的客棧門前。
“各位客官里邊兒請,”店家見羅子俊一行人從馬車上下來,走進了店門,忙上前招呼著。又手腳麻利地幫著他們卸下了行李,分好房間。又帶著朱臣把馬車趕到后院里。
收拾停當,他們隨意吃了些東西,朱臣心里記掛著過江的事,便起身向羅子俊等人說道:“你們在這里休息一下,我去江邊看看,定下咱們明日要乘坐的船只?!?
萬雪嬌叮囑道:“一定要找一個靠譜的船夫。”
朱臣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客棧,翻身上馬,往漢江江邊飛奔而去。
漢江寬廣,此時風聲乍起,掀著波浪正一層層的往岸邊涌過來。朱臣遠遠看去,江上竟然一條船也沒有。他心里十分奇怪,快馬加鞭地趕到碼頭,這才看到碼頭上停著一只船,船身極大。
朱臣忙下馬走到船前,左右看了看,不見船夫,便對著那船問道:“哎,請問,船夫在嗎?”
一連問了兩遍,才看到有一個中年男子慢悠悠的從船艙走出來。朱臣仔細打量了一下,那男子一身青布衣服,帶著斗笠,挽著褲腿。此刻聽到朱臣的詢問,便赤腳站在船上,也正打量著朱臣。
“你要坐船嗎?”船夫開口道。
“怎么這里只有你這一只船?”朱臣奇怪地問道,“漢江這么大,離鎮子也不遠,想來該有很多船家才對。”
那船夫笑了笑,解釋道:“從前倒也有許多船家,只是大多年紀都大了。近幾年江上總是出事,漸漸地他們就都不干了。這漢江雖大,鎮子里的人卻很少有來渡江的,過了這江,就到了潭州的地界兒了。那里土地荒蕪寸草不生,誰愿意過去呢?!?
朱臣聽后點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潭州一帶的確沒什么好去的。鎮上的百姓在此地安居樂業,自然不必費盡心思的去那蠻荒之處。
“明日清晨,我們有幾個人要過江去。”朱臣問道,“你可有時間送我們過去?”
“好說,好說,”那船夫很爽快地答應著,“只要付錢,我隨時恭候。不過,漢江那邊可不是什么富饒之地,你們去那邊干什么?”
朱臣見問到此節,心中警惕,面上也不露痕跡,很快笑著說道:“只是要從那邊經過而已,并不是要待在那,荒蕪些也無妨,無妨。你放心,到了江那邊,錢少不了你的?!?
“哦好好好,那我明日一早就準備好,在此地恭候?!蹦谴蚬笆值馈?
朱臣又與船夫談妥價錢,議定時間,便上馬往客棧中趕去。
只是,這次朱臣并沒有察覺到,自己轉身上馬以后,那位船夫眼中露出了怎樣冷漠兇狠的光。而那大于普通船的船艙中,又藏著怎樣蠢蠢欲動的殺機。
一夜安穩。比起之前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那些夜晚,在客棧中休息,大家都睡得特別舒服。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他們就把行李搬上馬車,往江邊走去。
昨日跟朱臣商議好的那個船夫,果然早早的就在碼頭上等著了??吹剿麄円恍腥说搅耍B忙跳下船來,幫著他們把行李都搬到船上。
“哎呀,你雖是船夫,力氣還挺大的?!比f雪嬌見那船夫輕而易舉地就將一只裝滿了衣物的實木箱子輕輕舉過頭頂,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船上,便打趣道。
那船夫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連忙解釋道:“許是平日里劃船練的臂力比旁人大了些吧?!彼娦欣疃家呀洶仓煤昧?,便催促道:“各位快些上船吧,趁著天氣好,沒起風,趕緊走吧?!?
羅子俊等人聞言,便陸陸續續上了船,在船中央坐好。萬雪嬌坐在船上,看著船夫來來回回整理好行李,又走到船頭,解開了系著的繩子,一篙點開船頭,迅速地向著江心駛去。她忽然覺得,這船夫有些不對勁兒。
這船在水上本就重心不穩,尋常人踏上來,難免東倒西歪。即便他是船夫習慣了這環境,可是那樣氣息內斂步履沉穩的樣子,并不是普通船夫能夠做得到的。
除非,他身上有武功的底子。
萬雪嬌心中升騰起一種不安的情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人真的是要來謀害他們的殺手,一旦開了船,到了江中,只怕他們都要葬身魚腹了。
萬雪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裝作好奇的樣子,將身子探到船外,撩起船下的江水玩,又瞅準機會,等到那船夫走到自己身旁時候,便假裝重心不穩,作勢要摔下船去,右手拉住了船夫的腿,其實暗中用足了力氣,要將那船夫推到水里去。
那船夫冷不防被萬雪嬌一推,身子猛地前傾就要摔下船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連忙屏息一個回身騰空后轉,又穩穩地落在了船中央。
萬雪嬌見狀,冷笑了一下,迅速自袖中抽出匕首回身擋在了羅子俊身前,對著船夫喝道:“好身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時船中坐著的眾人也都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知道這船夫有問題,只怕又是羅明浩派來的殺手。各自神情驚詫地站起身來后退了幾步。此時朱臣一躍而出,與萬雪嬌并肩對敵。
那船夫見自己已經露餡,瞞不住了,便對著船艙底下大吼一聲:“兄弟們!出來!”
于是甲板竟被掀開幾塊,不知何時藏身在內的三個殺手從底下跳了出來,直接與萬雪嬌等人廝殺在一起。
船只搖搖晃晃,再加上這么多人打斗,王植等人實在站不穩,只得又到船艙中坐下。那幾個殺手一心想著先解決朱臣跟萬雪嬌兩個人,那羅子俊武功并不高強,剩下的更是不會武功,到時候只能束手就擒。所以王植等人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危險。
只是朱臣與萬雪嬌身手十分敏捷,雖然在船上打斗有些不習慣,但是二人聯手,很快占了上風,將幾個殺手打的落花流水。有兩個已經掛了彩,掉到江中去了。傷口被江水一泡,鮮血更是汩汩地流了出來。
幾個殺手見打不過朱臣與萬雪嬌二人,心中焦急不已。
季才已經說過,如果這次再失手,他們的命就別想要了。
事到如今,只能同歸于盡了。
幾個殺手眼中閃過了一絲絕望。
他們放棄了打斗,合力將船底大了一個大洞。瞬間江水就漫了進去,用不了多久,一定會沉船。
萬雪嬌看后大怒,原本不想趕盡殺絕,沒想到他們竟然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她眼中怒火燃燒,手持匕首,幾道寒光閃過,便將那幾個殺手全都殺死了。
而此時,船只已經開始漸漸地往下沉了。
羅子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天命如此。”
柳文揚與王植神色嚴峻而無奈,沉默不語。而韓梅已經摟著女兒萬思雅開始輕輕地啜泣起來。
萬雪嬌皺著眉無計可施,正在這時,她一抬頭,卻意外地看到不遠處竟然有一條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