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市中心醫院。

蘇醒過來的武大軍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

“小魚真的跳江了？”他的神色頗為復雜，嘴角止不住地在顫抖：“真是一場孽障啊！”

謝玄和唐琬坐在武大軍身邊，一個負責提問，一個負責做筆錄。

同時也是在履行武大軍對本案享有知情權的權利，謝玄拿著手機，上面放映著從廬江中打撈上來的照片。

“武小魚確實跳江了，但是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他這輩子估計只能躺在病床上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武大軍臉色蒼白，手臂止不住的顫抖。

“武小魚成了植物人，醫生說只有30％的幾率能成功蘇醒……”

但是，犯罪嫌疑人在案發后成為植物人，并非刑訴法規定的不予追究刑事責任的情形，故犯罪嫌疑人犯罪后，存在犯罪事實，應當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只是暫時對武小魚采取保外就醫措施，等待其意識蘇醒后，在進行審判。

“武大軍，胡二輝已經被省城警方找到了，他被武小魚帶到了一處爛尾樓里面，砍下了一條小腿。”

謝玄心中閃過一絲波瀾：“但是武小魚給胡二輝做了止血措施，經過搶救胡二輝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并且指認了武小魚為兇手。”

至于為什么武小魚不殺胡二輝，可能是覺得這個人罪不致死，又或許是不想武大軍抗下殺人的罪名，所以才留下了活口。

到底是哪個原因，謝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武大軍，雖然你已經被證實不是真兇，但是你涉嫌做偽證和替他人頂罪，觸犯了偽證罪和包庇罪，你知道什么就趕緊交代了，爭取從輕處罰。”

武大軍看了一眼謝玄，用雙手捂住臉，深吸一口氣后道：“我明白了，你們問吧……”

謝玄看向身后的唐琬，后者心領神會，打開執法記錄儀，拍攝武大軍被詢問的畫面。

“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和田宏胡二輝的恩怨是如何來的？”

“武小魚是如何作案的，你又是如何在現場替他做的偽證？”

“你有沒有參與到武小魚作案的過程之中？有沒有為他提供作案工具？”

“……”

武大軍發出一聲長嘆，點了點頭道：“這要從十年前說起。”

十年前，游秀珍結識了胡二輝和田宏兩個無所事事的青年，三人猶如干柴遇烈火，混在了一起。

但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街坊鄰居看到田宏經常跑游秀珍的便利店里買東西，一買就是一個多小時，便漸漸的有了傳言。

把游秀珍比作潘金蓮，武大勇比作武大郎。

武大勇死的那天中午，游秀珍正好約了田宏和胡二輝兩個人一起談心，結果被前來察看的武大勇抓了正著。

武大勇和田宏發生了肢體沖突，大打出手，結果不敵武大勇，被狠狠揍了一頓。

自覺吃虧的田宏氣不過，心中生出了一個惡毒的法子。

跑去醫院開了一盒治哮喘的氨茶堿，趁著晚上武大勇吃飯的時候，慫恿游秀珍把藥放在武大勇的心臟病藥瓶子里。

武大勇服用后，自己多年的心臟病被誘導發作引發了心臟驟停，一命嗚呼。

由于事后游秀珍一口咬定武大勇死于心臟病，不同意法醫做尸檢，再加上本地游姓族人的幫襯，武大勇最后被定性為病死。

伴隨著武大勇被火速安葬，游秀珍也和田宏二人一拍兩散，斷了來往，獨自一個人撫養兒子武小魚長大。

但是，整件事情的經過，都被年幼的武小魚遠程目睹，這影響了他的心靈，讓他在成長的過程中產生了偏激性人格，甚至有一定程度上的人格分裂。

武小魚為人孤僻，開始專研各種各樣的道家古籍，不知道何時腦子里產生了這個大膽的念頭。

他要舉行儀式讓自己老爸武大勇成仙！

對于這個計劃，武大軍一開始并不知情，他服刑出來后就決定老實過日子了。

等到半年前游秀珍因為癌癥病逝后，武小魚就徹底黑化了，開始實施這個瘋狂的復仇計劃！

在11.2號早上，也就是謝玄和潘大海釣魚發現第一個箱子那天早上。

武大軍察覺到了武小魚的異常，在他的逼問下，武小魚坦白了整個復仇計劃。

游秀珍墓碑下的雨靴腳印，就是武大軍留下的，他為了驗證了武小魚的說法特意跑去了墓區。

之后的事情就和專案組掌握的證據所指向的那樣，武小魚在二號當天臨近中午的時候，潛入田宏家將其殺害。

隨后趕來的武大軍和武小魚起了爭執，在兇案現場大吵了一架。

聽到這，謝玄皺起了眉：“所以，你就決定協助武小魚清洗案發現場，然后在客廳留下了自己的雨靴腳印？你要為武小魚頂罪？”

“是。”武大軍眼神變得灰暗：“我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但是我們武家就剩他一根獨苗了，我又得了癌癥，活不長了，就想著一命換一命，讓小魚活下去。”

……

結束了對武大軍的詢問，謝玄和唐琬并排走在醫院走廊上，沉默不語。

這起案件搞到這個地步，確實超乎了專案組的預料。

唐琬捋了捋自己的斜劉海，問道：“謝玄，你是讀過法律的，武大軍這樣做算不算本案的從犯？”

謝玄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這個飛機場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這得看法院的判決結果，不過我覺得，武大軍應該是構成了包庇罪和幫助毀滅、偽造證據罪。”

啊？

唐琬眨了眨眼睛：“可是你剛才不是說武大軍有可能構成偽證罪嗎？”

謝玄沉默了。

“這兩個罪名確實很容易被混淆，但是大姐你好歹是刑警，分不清嗎？”

唐琬：……

“幫助毀滅、偽造證據罪所侵害的主體是司法機關，而偽證罪侵害的客體是公民的人身權利與司法機關的正常活動，屬于復雜客體。”謝玄想了想解釋道：“主體、客體、主觀、客觀這四要素你總知道吧？”

“聽你一解釋，我應該是明白了。”唐琬點頭：“你別看不起我啊！法律基礎我還是有的。”

“好好好，我們還是早點回專案組復命吧……”

謝玄嘆了一口氣，這是他處理的第一個兇殺案，也是感到最窩心的案子。

了解真相后，就會明白這件案子就是由一件悲劇引發的另一件悲劇

真兇已經伏法，專案組估計也要解散了。

根據程序安排，謝玄應該明天就會被調回交警支隊。

希望以后永遠不要碰上這種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