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西醫價值認同與發展
- 田書立主編
- 8297字
- 2022-11-15 20:47:47
編寫說明
在中華5000多年文明發展史上,1840年的鴉片戰爭,國人記憶猶新。它不僅是我國完全意義上封建社會的終止,也是我國近代史的開端。國人認識到技不如人,開始被動地向西方學習,西方物質文明與文化大量向我國傳播。中西文明之爭、中西醫之爭至今未息。
國門被打開后,怎樣向西方學習呢?洋務派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洋務運動的失敗,一系列侵略戰爭的深入及我國在歷次戰爭中的失敗,使國人質疑“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正確性。1917年,新文化運動提出民主和科學的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毛澤東提出文化建設的方針是建設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在醫學層面,我國極力重視和挖掘中醫學瑰寶,但實踐層面與指導思想上的背離依然存在,國醫建設存在許多障礙。
改革開放后,振興中醫的呼聲甚高,要求探明中醫“黑箱論”的雄心壯志可圈可點,但中醫院的陣地建設還很薄弱,有的醫院根本沒有中醫診室,有的中醫院也不愿接納中醫院校畢業的學生。市場經濟大潮及醫改政策,受資本浸潤的影響,醫院追逐利潤成為趨向,中醫受到的沖擊更大,中醫西化現象嚴重。
長久以來,“協和”“同濟”都是當代響當當的字眼,因為它們代表了我國醫學(當然是西醫)的前沿。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文明不僅在世界上立足,而且強勢發展,影響著資本主義主導的全球化進程。隨著中國的崛起,西方以亨廷頓為代表的學者提出文明沖突論。在醫學上,西方利益集團籌劃著詆毀中醫的陰謀,實質就是抵制中國文明對世界的影響,通過思想浸潤,實現獲取利益之目的。21世紀,隨著“一帶一路”的開辟,中華民族在復制著漢唐古絲綢之路的輝煌,走向復興,全球性中醫熱、國學熱趨勢明顯。在以西醫為主體的醫學體系背景下的我國醫學界,科學與玄學、中醫與西醫爭論日趨激烈。
早在20世紀20年代,余云岫等人公開主張廢止中醫,提出“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之障礙案”。至20世紀50年代,衛生部門有領導排斥中醫,推行“中醫科學化”,但由于毛澤東主席的過問而被制止。一直以來,中醫學的科學性受到質疑。2019年3月,網絡上頻繁出現方舟子《批中醫講座》,大批中醫不科學,應該被拋棄。簡錄其主要觀點:①中醫比科學誕生早1000多年,說它不科學是很自然的事,說它科學才奇怪。②科學研究自然規律無國界,中國人不需要學習西方文化就可以學習西醫,外國科學家不了解中國文化,不認可中醫,因而中醫屬于文化范疇,而不是科學。③中醫學與西醫學不兼容,與現代科學體系不兼容,中醫可以是哲學、玄學,但不是科學。④中醫治療的有效性是值得懷疑的,科學固然會有效,有效的卻未必是科學的。⑤經驗含有科學因素,但經驗本身不是科學,中醫理論也不是經驗的積累。⑥中醫很樸素的看法,已經被西醫學證明基本上是錯誤的,例如,中醫把心臟當成了思維器官,而且分擔著人的精神活動等。
針對方舟子的言論,談談作者的看法。
其一,長久以來,中國有無科學一直都是爭論的話題。吳國盛在《科學是什么?》一書中指出,科學有無是一個定義問題。美國科學史家庫恩指出,科學家通常不會問“什么是科學”這樣的問題。美籍科學哲學家費耶阿本德指出,在科學發展史上,科學與非科學的界線從來就是模糊不清的,如果執意要明確劃定科學的界限,只有窒息科學的自由和創造精神。西方古希臘時期就有博物學及求真科學傳統,到了現代以形式邏輯和數理實驗為基礎的求真科學發展到求力意志為特征的科學,這就是現代自然科學,也叫理性科學或現代科學。由于現代科學能夠轉化為技術,能提升國力軍力,這就是到了現代,西方博物學被邊緣化、以牛頓力學為代表的自然科學成為科學全部標準的根本原因。方舟子講科學是近代產生的,這是不正確的。嚴格來講,現代科學或現代自然科學是近代產生的。方先生從時段性上認識科學,說早于現代科學的中醫是科學才奇怪,這是對科學歷史的曲解。
其二,方先生講科學無國界,而中醫是有國界的,不了解中國文化就不能認可中醫。事實上是這樣嗎?美國Vanderbilt大學分子生物醫學專業博士后、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醫學研究院沈曉雄發文指出,中醫的陰陽學說是一個風靡西醫學界的科學概念。陰陽學說在西醫學中的運用起始于20世紀70年代,美國Goldberg ND等在1975年提出了環磷酸腺苷(cAMP)與環磷酸鳥苷(cGMP)有拮抗作用,兩者共同參與調節生物細胞,首次提出了細胞功能調節的“陰陽學說”假設。1986年,美國Marx JL在《科學》雜志上發表了《細胞生長調控的陰和陽》一文,可以說這是陰陽學說首次在世界頂級科學刊物上被認可。2013年1月,《科學》雜志的封面也以“炎癥的陰陽”為背景來說明巨噬細胞在炎癥中的調節作用。該太極圖封面提高了全球醫學界對陰陽學說的關注度。
據美國國立醫學圖書館生物信息中心網統計,僅2016年以“陰陽”為關鍵詞的醫學英文論文已接近1000篇,正如瑞士Cook S在他的醫學論文標題中所稱的那樣:“陰陽:一個正在全世界風靡的中國概念。”《自然》雜志的免疫學分冊在2005年第4期中,不僅以太極作為封面,而且在社論中指出“人體由無數的復雜元件之間相互作用而成,彼此需要互相和諧,才能維護其構成要件的動態平衡”,強調了和諧的本質就是內穩態的陰陽動態平衡。哈佛大學教授Aikawa M(阿馬瓦伊·M)也在醫學雜志社論中提到陰陽時說:“古代的哲學家們早已知道了健康的本質就是平衡,但其所代表的機理是復雜的,以至于數千年來,我們還一直在試圖回答著同樣的問題。”當西方生物醫學家們了解到陰陽的深刻內涵后,他們意識到沒有任何詞匯能比陰陽言簡意賅地來描述生物體內生命本質現象的基本特征。因此,陰陽學說就成了生物醫學研究者的首選工具,特別是在醫學綜述和述評論文中常常引用陰陽學說。方先生罔顧現代科學現狀,以及歐美、日本、韓國等地接受中醫治療、出現中醫熱的事實,說中醫有國界從何談起?
其三,方先生講中醫與西醫學、現代科學體系不兼容,認為中醫不是科學,可以是哲學、玄學或其他之類。筆者認為,嚴格來講中醫不是現代自然科學或不是現代科學,但不是現代科學不一定代表就是落后的或錯誤的。湯一介在《面對中西文化》一書中談到,中西之爭不能歸為古今之爭,即中國的不能歸類是古代和落后的,西方的不代表一定是現代和先進的。科學傳統在西方古希臘有之,中國也有之。
現代科學尤其是現代自然科學對現代社會的貢獻功不可沒,影響久遠,公認度高,至今仍高歌猛進。同時,現代科學發展也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礙與挑戰,比如看問題存在機械性,缺乏人文性,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直線的、簡單的,存在一一對應關系。實際上,人類面對著大量復雜的、模糊的、不確定的事物和現象,這就是復雜性科學、模糊數學及后現代主義哲學人文學興起的根源,它們提出了超越現代性的要求。現代科學的方法把復雜性還原成簡單性,整體還原為局部,宏觀還原為微觀,質還原為量的還原論的局限性越來越明顯。醫學上,西醫學對于多因素、多器官、多系統、非傳染性、代謝性疾病局限于對癥治療,對單一的常見病、多發病也是以控制癥狀為主。西醫標準化治療對于人體的傷害在增加,留下的隱患在增多。患者對藥物依賴性增強,免疫機制在下降。這是為什么呢?這源于現代科學還原論方法的醫療模式。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早就說過,整體大于部分之和。說起西醫學對生命的認識與研究方法,全國政協副主席韓啟德先生坦言,西醫學取得的進步,部分是碰運氣讓還原取得成功。
現代科學主義盛行,帶來了對科學認知上的局限。牛頓認為所有事物都是可確定、可量化的,到了發現量子以后,科學家才認識到世界上真的還有大量不可確定的東西。西醫追求精準,但離對精準的把握卻越來越遠(見《醫學是什么?》)。當代著名化學家,1977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普利高津在《從混沌到有序》中說,原先按照實證科學所規定的“科學”內涵,應當給予重新審議,中國傳統醫學不應當被排除在“科學”之外。
科學是人類用實驗證明方式認識世界的學問,是通過觀察建立假說、驗證假說、修改假說的理性思維。科學能夠給我們提供一套確切明白的知識體系,而西方哲學家羅素宣言:全部人類知識都是不確定的、不精確的和片面的(《人類的知識》)。被譽為現代哲學之父的笛卡爾“懷疑一切,追求實證”的認識論,是對中世紀基督教神學禁錮的突破,它帶來了自然科學的蓬勃發展。笛卡爾將他的思想體系比喻為一棵樹,思想體系的根是形而上學,干是物理學,枝是各門科學包括醫學、機械學和倫理學,枝的有用性在于結果。西方學者在評論科學與哲學的關系時說:科學是哲學的一個分支,醫學是一個特殊分支。哲學是本,科學是末。哲學是體,科學是用。現代科學實用性高揚,科學至上,卻忘記了科學之本。哲學使我們“像上帝那樣去看”(羅素語),這就是“以道觀之”的哲學境界和智慧。面臨生命現象的復雜性及對其認知上的困難,與中國文化根本精神相融的中醫學總結出生命宇宙觀。方先生說中醫不是科學,更像是哲學,那么哲學對生命現象與疾病本質的把握與現代科學的認知相比,哪個更“科學”呢?
方先生說中醫像是玄學,那么玄學是什么呢?從前,有位大學校友曾對時隔多年的老同學談論說《易經》是玄學,不科學。老同學這樣巧妙回答,我們母校的校訓“厚德載物”就出自被稱為玄學的《易經》。“在中國傳統哲學整體直觀的樸素方法論和談玄說道的形而上之學中,包含著豐富的現代科學理論的‘源泉’”(樓宇烈著《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科學與玄學之爭至今沒有定論。在我國追求科學精神的大、中、小學及科研機構,處處可見“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其四,方先生講科學固然有效,但有效的未必都是科學的。現代科學在近現代之所以被高揚,在于科學能轉化為技術,能提升國力軍力,即在于科學的有用性、高效性,有效性成為科學性的必要條件,但有效性還不能成為科學性的充分條件,這適用于評價中醫,同樣也適用于評價科學和醫學。方先生仿佛悟到了這一點,接著又把成為中醫科學性的必要條件否決了,說中醫治病的有效性是值得懷疑的。漢代時期瘟疫大流行,中醫控制了瘟疫的傳播,與中國版圖相當的西歐靠的是占卜與迷信控制疾病。當今中醫治療傳染性疾病、代謝性疾病等復雜性疾病的優勢明顯,世界出現中醫熱,這都是不爭的事實。方先生說中醫治療疾病的有效性是值得懷疑的,這不荒唐嗎?
其五,方先生說經驗含有科學因素,但經驗本身不是科學。筆者認為,科學與醫學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經驗是科學與智慧的源泉。科學上從來都講“失敗是成功之母”,科學上的失敗與教訓不就是科學走向成功的經驗嗎?做什么工作,大家不都是傾向于找有經驗的師傅嗎?患者到西醫院看病,不都是更愿意找有經驗的大夫嗎?因此,不能否定經驗的科學地位與作用。方先生一方面否定經驗本身是科學,一方面又講中醫理論也不是經驗的積累。既然中醫理論不是經驗積累,還大講經驗本身不是科學又為哪般?
其六,方先生講,中醫很樸素的看法已經被西醫學證明基本上是錯誤的。前面談到,中醫樸素直覺思維的方法包含著豐富的現代科學理論的源泉。直覺是智的直覺,是一種智慧,直覺即生活、境界。在此境界中,直覺思維能以一種直接、整體的方式領悟和體認周圍一切的奧秘。20世紀50年代,蘇聯專家幫助中國勘探石油資源,花了不少本錢,得出結論說中國不存在石油礦藏。地質學家李四光在從蘇聯回國的火車上,看到大慶附近延綿起伏的山脈地貌,根據地質知識與實踐經驗,推斷大慶有油田。李四光的直觀思維是智慧,是能力,也是科學研究和人類創造發明的基礎。直覺思維作為一種心理現象,是直觀與體悟的統一,不僅貫穿于日常生活中,而且也體現在科學研究中,直覺與靈感往往成為許多重大發展的先導。
科學家總是通過直覺建立假說,然后才有發明創造。著名物理學家馬克斯·玻恩(Max Born,1882—1970,德國著名理論物理學家)認為,“實驗物理的全部偉大發現都是來源于一些人的直覺”,“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因為知識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著世界上的一切,推動著進步,并且是知識凈化的源泉”。美國高能物理學家F·卡普拉在《物理學之道:近代物理學與東方神秘主義之間的平衡關系》一書中談到,我們過去總以為理性才是智慧,直覺好像不是智慧,但直覺恰恰也是一種智慧,也是認識世界的一種途徑。
方先生舉例說,中醫把心臟當成了思維器官,而且分擔著人的精神活動。在我們日常生活與科學研究中,與人的思維和精神活動相關的術語,如心理、心緒、心情、內心、良心、心靈等都與心有聯系。西醫學認為,心臟是供應全身血液的器官,頭腦是思維的器官,這是現代科學或者現代自然科學或者實證科學范圍內的認識。從認識論或哲學的觀點來看,世界上存在大量不能被認識的東西,科學所能確定的知識體系只是一部分。2016年1月17日,中國科協副主席、清華大學副校長、生命科學院院長施一公教授在“未來論壇”年會上發表題為“生命科學認知的極限”的演講,指出生命有極限,對于大腦這樣一個神秘器官我們也知之甚少,我們基本上可以說什么都不知道。他指出:“科學發展到今天,我們看世界完全像盲人摸象一樣,我們看到的世界是有形的,我們自己認為它是客觀的世界。其實我們已知的物質的質量在宇宙中只占4%,其余95%的物質的存在形式是我們根本不知道的,我們叫它暗物質和暗能量。”施一公講,世界上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呢?有暗物質、暗能量、量子糾纏等。當代科技最前沿的發現:一是攪亂了哲學世界。既然宇宙中還有95%我們不知道的物質,那靈魂也可以存在。既然量子能糾纏,那第六感、特異功能也可以存在。二是坍塌了物理世界。量子糾纏的傳導速度,至少4倍于光速。三是崩潰了內心世界。科技發展到今天,我們看到的世界,僅僅是整個世界的5%。這和1000年前人類不知道有空氣,不知道有電場、磁場,不認識元素,以為天圓地方相比,我們的未知世界還要多得多,多得難以想象。世界如此未知,人類如此愚蠢,我們還有什么難以釋懷?原子通過共價鍵形成分子,分子聚在一起形成分子聚集體,然后形成小的細胞器、細胞、組織、器官,最后形成一個整體。但是你會覺得,不管你怎樣做研究,都無法解釋人的意識,這超越了我們能說出和能感知的層面。
西醫學也充分認識到現代大多數疾病都與人的情緒、心理有關。那么,心理的情緒是不是與“心”這個物質器官有關呢?正如意識已經超出了我們能說出和能感知的層面一樣,至少目前我們還不能斷然否定中醫“心主神明”的觀點。人體內的病有的易治好,有的不易治好,有的不治也會好(包括癌癥在內),這都是有目共睹的,這是西醫學無法解釋的現象。西醫無法解釋的現象很多,如沒有發現有癌癥出現在心臟本身,大腦可以有癌癥發生。面對西醫學的觀點,美國南佛羅里達大學健康科學研究中心的首席科學家威斯利教授向世界宣布,心臟的功能絕不僅僅是輸送血液的生物機器。他通過實驗發現,心臟分泌的激素對戰勝疾病有著令人驚訝的作用,有可能揭開人體疾病自愈之謎。
威斯利挑選了100個志愿者,分別對他們處于各種情緒狀態下的心臟激素分泌情況進行了跟蹤、采集,發現人的情緒越高昂,心情越愉悅,人的心臟分泌的激素就越充沛。反之,人處在痛苦、擔憂、抑郁等消極狀態時,心臟幾乎完全停止分泌這種物質。只有在身患重病時保持心情愉悅,積極求生的患者,心臟才有可能分泌救命的激素。當這種激素達到一定量的時候,才能殺滅體內的癌細胞或抑制它們的生長,從而達到不治自愈的生命奇跡!加州心臟數理研究院的科學家指出,在心中感受到愛、感恩和感謝,能夠提升你的免疫系統,增加重要化學物質的產出,增加身體的活力,而且范圍可以從你的身體延伸出去好幾米遠。當美國《紐約時報》的記者在采訪中盛贊威斯利的這項發現不同尋常時,誰也沒想到,威斯利竟會情緒十分低落地說:“西醫鼻祖希波克拉底早在公元前5世紀就說過,并不是醫生治愈了疾病,而是人體自身戰勝了疾病。”自古以來,人們就在使用著諸如“心病”“心情”“心緒”“心愛”之類的詞匯。中國古人以為心是思維器官,所以把思想的器官、感情等都說是心,故有“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之說。美國加州心臟數理研究院等機構的研究成果,有助于深化對心臟功能的認識。我們對于“心”的研究還遠遠不夠,中醫“心主神明”的觀點不僅越來越被人們所認知,且在醫療實踐中具有很強的說服力。中醫學對于心的認識被認為是錯誤的,源于對科學認知的缺陷及缺乏對復雜性科學發展現狀和趨勢的把握。
筆者之所以在開篇序言就針對方先生批中醫13講要點進行評說,在于以方先生為代表的一些人,在中西醫之爭、科學與玄學之爭中,一直充當中國文化、中醫學的批判者的角色,這對于發展醫學與振興中醫影響大、危害深。當然,這些爭論的正確與錯誤,由讀者評判之。
幫助認識兩種醫學及其價值,探討、分析我國醫學發展模式及發展方向,是每一個中國人的歷史責任。筆者提點看法,是想拋磚引玉,這與百家爭鳴的學術自由精神相一致,也符合中醫振興、匹夫有責的民族精神。在實踐層面,以西醫為主體的醫學在現實中遇到了越來越多的障礙與挑戰。西醫從最初確立的以不傷害人為底線,到如今患者對藥物的依賴性愈來愈強,人體的自組織恢復能力在下降。患者到醫院看病,如同產品進入了工廠流水線。即使有了明確的診斷,治療方法及手段依然匱乏,不能從根本上解除患者痛苦。醫療資源分配的不公平,使我國醫學沿著“用昂貴的治療方法,治療更少數疾病”的方向發展(韓啟德院士語)。醫療成了獲得利潤的平臺,成了資本和科技理性的工具。而治病救人、治病與治心的人文精神缺失,帶來了醫患關系緊張及醫患矛盾,醫學的異化現象很普遍。醫學這個神圣的職業及醫生這個有較強道德感的群體,時不時成了國人抨擊的對象。
中醫學無論在理論研究,還是實踐操作層面,都存在不令人歡欣鼓舞之處。一方面中醫研究的亂象多、困惑多,對中醫的了解猶如霧里看花,也模糊了人們對中醫的認識;另一方面受資本驅動,“利”驅動“技”,“技”浸潤“道”,中醫傳統的診療理念與方法不再受到重視與運用。發展與振興中醫,步履維艱:①中醫直觀思維模式及陰陽五行理論不為一些人認知。認同西醫看病的清晰性、精準性、科學性,“科學的頭腦”把西醫作為治病首選。②醫療改革后,醫院被推向市場,中醫院西化現象嚴重,中醫院姓“中”的性質受到質疑。③1956年中醫本科院校成立及1977年中醫院校恢復招生至今,中醫依然人才匱乏,“中醫院校還能培養出合格的中醫嗎”(《現代教育報》2001年8月),“院校培養不出合格的中醫”(《人民論壇》2016年12期,34頁),這些現象引人憂慮忡忡。中醫人才成熟慢,青年中醫人才改行多,這種現象并沒有引起足夠重視。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衛生事業領導層推行中醫科學化的做法,由于毛澤東主席的過問而被制止,但毛澤東主席倡導的西醫普遍學習中醫的局面并沒有貫徹下去、堅持下來,堅持下來的是中醫學習西醫的普遍性。⑤改革開放以來,振興中醫呼聲很高,但由于基層管理上對中醫認知上的偏差及中醫院自身原因,中醫的陣地和平臺建設存在許多薄弱環節,中醫院校畢業生在分配上一直就存在困難。⑥中醫科學化、中西醫結合、中醫現代化的實踐和理論研究所帶來的是中醫西化和中醫被邊緣化,這種現象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趨于嚴重化。⑦在中西之爭、科學與玄學之爭、中西醫之爭中,中醫受到質疑。這源于我國長久以來教育中存在著的重現代輕傳統、重科技輕人文現象,帶來對科學、現代性、現代化的誤讀,由此影響對中醫的解讀。在西學東漸的文明交融中,中醫學的原創性和主體性在嚴重弱化。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蘊含著鮮明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根本精神,還富有中醫思想理念,這是筆者努力寫作此書的靈感和思想動力。出版社的同志曾問起此書的讀者群是什么?我們的回答是全國人民。由于中西醫學在我國文化建設、科學教育、防病治病、保障和促進人民健康事業發展等治國方略中占據重要地位,且思想認識和理論研究爭論和誤區又多。因此,盡微薄之力,幫助澄清人們思想上的模糊認識,有助于評判中西醫價值觀,有助于掌握醫學理論研究與實踐運用的正確世界觀與方法,有益于探討我國醫學發展模式與發展方向,并為此做出努力,這是本書的宗旨所在。筆者盡可能縮短篇幅,不想浪費讀者寶貴的時間和精力,有的地方擔心意猶未盡,不得不說。
中華濟華國醫館婦科專家、養生學者、主任醫師劉玉珍,鄭州大學醫學院教授王凱娟,河南省人民醫院呼吸科主任醫師、醫學博士張曉宇等專家、學者參與了部分章節的編寫工作,并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河南省中醫院主任醫師李泳文為編寫與審稿做了許多有益工作,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骨科主任醫師李慧英對書稿進行了審定工作。編寫本書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但由于編者學識水平有限,書中觀點的學術性與臨床實踐性都很強,因而爭論與不足之處在所難免,歡迎讀者提出寶貴意見。
愿與您精誠切磋,砥礪前行!
本書編委會
202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