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楠寒低頭在手機上敲打著,看到發來的資料,神情有些微妙,“也許你應該認識。”
羅息眉頭一皺,但看到那份資料時,突然想了起來。
小時候,他們家所在的那個胡同里,有很多人,但他們家那棟房子很特殊,都是家里環境不錯的,四五層的樓房,隔成一套套公寓形式,住著不同的家庭。
那是個寒冷的冬天,屋檐上結了不少冰柱,一根一根,仿佛鐘乳石溶洞一般,對于小孩子來說,自然很有吸引力。
蔣楠寒收回手機,目光落在她失神的臉上,淡淡的問,“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羅息抿著嘴唇。
她想起的不止這個男人,還有很多其他的場景,其他的人和事,還有那年冬天她偷偷放走了一個孩子,眼神犀利,仿佛鷹的眼睛。
此刻想起,那雙眼睛莫名熟悉。
蔣楠寒倒是沒有察覺,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咕隆咕隆很快喝完,他似乎是渴了,一連喝了兩杯,動作竟然格外優雅。
羅息站起來,走到窗邊站住。
這里的視野不錯,能看到不少風景,也能看到對面那家咖啡館,那天,他會不會是從這里看到的?良久,她回頭,似乎想說什么,可蔣楠寒突然走過來。
他拿著手機,手里還有一份文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說,“我現在有點事,如果你沒有其他事,可以等我十分鐘。”
羅息點點頭,然后看著他走出辦公室,然后合上門。
他一離開辦公室,羅息臉上的表情一松。
那個男人是小時候和她住在同一棟樓的……玩伴,準確來說,一起玩過幾次。
而比起這個,還有另一件事更加強勢的占據了她的頭腦,她呆呆坐在沙發上,眉頭一皺,目光看向對面的那張辦公桌。
桌子很普通,上面文件很多,還有一臺電腦,此外沒有其他多余的東西,連相冊或者綠植這些小擺設都沒有。
她深深吸氣,想岔開這些思緒,可不知為何,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那年的記憶仿佛開了閘泄了洪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那……還真是很特別的一個季節啊!
那個時候,什么都看起來簡單而單純,哪怕是小孩子,也因為一群人玩耍,然后突然加入,咱的不亦樂乎。
而她父母因為忙碌,很少在家,樓上是住在,遺漏也會住人,當然也會有倉庫之類的,堆放一些雜物,長久不會有人理會。
可那天傍晚,她因為實在太困了,又忘了帶鑰匙,只好窩在一張廢舊沙發上睡著了。
原本也有小伙伴一起,可后來大家覺得不好玩,就都跑開了。
羅息就一個人待在那里,其實偶爾她也會趴在那張沙發上睡覺,或者晚上偷偷留下來,躺在上面看星星。
這里的視野極好,既不會淋雨,也不會日曬。
羅息躺在上面,心里靜得出奇,沒有因為其他小孩子都跑開了,就覺得無聊。
可這一次,她卻看到了一雙眼睛,漆黑而明亮,還帶著一絲刀刃的鋒利。
羅息對上他的眼睛,然后朝他笑了笑。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很愛笑的姑娘,天真可愛,和其他的小女孩沒什么區別。
小男孩不搭理她,默默移開了目光。
羅息就這樣躺在沙發上,時不時逗他一下,然后又閉上眼睛,沒多久,實在太困了,干脆睡了過去。
她是在說話聲中醒來的,朦朧間,聽到有人在說話,而且聲音莫名熟悉。
等她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男孩面前。
羅息眼尖,隔著一段距離,還是看清是她的父親,旁邊該有她母親,不過卻站在旁邊,沒有參與其中。
他們這是……
羅息有些奇怪,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仍舊躺在那里,她知道爸爸媽媽一向不喜歡她來這里。
腦孩子朝她這邊看了一眼,隨后愣了一秒,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當她不存在。
不遠處,父親的表情有些兇狠,語氣也和尋常的不同,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羅息抿著嘴唇,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會忍不住發出聲響。
下一秒,她的父親甩了男孩一巴掌,然后拿出刀想切掉男孩的手指……
羅息覺得自己都快忍不住了,她紅著眼睛,想阻止這一切。
可男孩搖搖頭,眼神分外淡定,仿佛受折磨的并不是他,而且還做了個口型,“不要!”
羅息咬著牙,眼眶越來越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覺得沒有結果,又或者她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拉著爸爸離開。
等到腳步聲走遠,再也聽不到了,羅息這才小心溜到男孩身邊,只看了一眼,就要哭了。
男孩子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深深淺淺,觸目驚心,羅息在外面時還沒注意,現在進來了才發現他受了不小的折磨。
冬天的高冷,總像是要將萬物都凍住,仿佛這樣,才能彰顯這個季節的凜冽,即便沒有風,也冷得直打顫。
寒冷無處不在,無法忽視。
仿佛身體里的每一處血液都快要凝固,要將人由內而外的封住。
羅息蹲在地上,將男孩子手上和腳上的繩子解開,又拿出手絹給他擦傷口,眼睛紅紅的,不知是難過,還是自責。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地上,垂著眼眸,眼神很平靜,只不過,臉上有一抹不自在一閃而過。
看樣子,他家里的條件不錯,穿著時下很時髦的牛仔外套,黑色牛仔褲,腳下是一雙小白鞋,若說是貴公子也不為過。
羅息覺得,自己的父母惹了不小的麻煩,尤其這個男孩子看起來就不簡單。
所以,她低聲對男孩說,“我放你離開,但是必須蒙著你的眼睛,可以嗎?”
她知道,如果就這樣貿貿然放男孩子離開,說不定很快就會讓爸爸媽媽有危險,所以,她才想了這樣一個辦法。
男孩想了想,很快點頭。
他的眼眸漆黑而幽深,哪怕是幾歲的孩子,仍舊讓人看不透他的情緒。
羅息并沒多想,將那條給他擦傷口的手絹綁在他的眼睛上,然后帶著他小心離開倉庫。
腦孩子沒有掙扎,任憑她領著自己。
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抓住傷害他的人,不在這一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在風里嗅到了一絲花香,他一直覺得花這些玩意都是屬于女孩子的,所以沒有在意,也從未覺得好聞,可這一次,竟然覺得莫名的好聞。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很好聞的香味,是什么花?”
羅息也沒多想,溫和的說了句,“臘梅,亮黃的顏色,很清新的香味。”
隨后,她又說了一句,“你等我一會兒,不要亂動,我很快回來。”
沒多久,她那些一瓶水,還有一個包子回來,拉著他坐到一旁,“我們不差這一會兒,餓了吧,我買了一個包子,你快吃一點。”
第一次,男孩覺得小女孩也可以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