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繳公糧

二爺爺正向扛著鋤頭要跟著齊大伯去，卻被顧敏給摁了下來。

顧敏嫩生生的道，“大伯，二爺爺前些日子崴了腳，如今腳背還腫得老高呢，怕是去不了。要不您再去別家看看？”

齊大伯愣住，心底卻想，如今秋收，家家戶戶都忙的很，誰有閑能去幫他？怕只能給些工錢請人來收了。齊大伯嘆了口氣往回走。

見齊大伯走了，二爺爺有些不高興的說，“都是齊家人，你們這是做什么？”

二奶奶冷哼道，“你當人家自己人，人家當你好苦力。我看阿遺做的好，以后你也別去了，若是覺得閑得慌，多去把白菜和豆腐翻一翻。”

二爺爺本就是耳根子軟的，聽二奶奶一念叨，倒也不生氣了。

秋收后沒多久，李老娘就病了，渾身發燙，整個人都迷迷糊糊了。顧敏拿著白酒給她擦身子，可熱依舊退不下去。

顧敏只能大晚上一個人跑到鎮上去找大夫，大夫四五十歲，看著滿面滄桑，心腸十分的好，聽聞老人快不行了，便收拾東西抹黑趕到了甜水村。

“到底是年紀大了，早年間虧了身子。”老大夫看完李老娘，嘆了口氣道，若不是家中晚輩找了大夫，怕是這老大娘就這么去了。“我開幾副藥，慢慢吃著，每日里用精米熬湯將養著，過些日子再看看吧。”

二奶奶摸出兩百個錢塞給老大夫，千恩萬謝的。

李云紅著眼睛，拉著李老娘不撒手，生怕一個不注意，李老娘就走了。

顧敏怕大夫在路上出什么事情，又一路把大夫送了回去。

老大夫心底感觸頗多，“有姑娘這樣的晚輩，老夫人倒也是有福氣的。”

趕到鎮上時，天已經亮了。老大夫的家門前，卻圍滿人。老大夫一個踉蹌，忙走過去，只見家中老妻坐在地上哭泣。

老大夫扶起老妻，那老娘一見丈夫，眼淚更是止不住。“他爹，兒子被衙門的人帶走了，說是朝廷要征了幾萬兵士，正缺治瘡的大夫，一大早就把咱們兒子帶走了。”

老大夫震驚的跌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看的人心酸。還是最后屋內孩童的啼哭聲讓老夫妻兩人回過神，踉蹌地站了起來。

兒子被征召走，可孫子還在。

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顧敏，她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征召？打仗？強烈的不安感籠罩在顧敏心頭。她讀過歷史，了解戰爭的殘酷，更了解戰爭帶給農民的是什么。

征召，賦稅，不安寧的生活，吃不飽的肚子……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有種未知的恐懼感縈繞心頭。

顧敏帶著藥回到家，把藥遞給二奶奶煎，自己回到屋子補覺。她很快陷入了夢中，夢中戰爭死了很多人，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就連甜水村也成了餓殍滿地的煉獄，嚇得她猛然驚醒了。

顧敏分不清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冥冥中上天預示著什么。她寧愿相信上天既然把她帶到了這個世界，便肯定不會讓她那么容易死去，所以借由夢境給她預警。

“娘，咱們家有地窖嗎？”顧敏很嚴肅的問趙氏道。

趙氏隨口道，“當然有，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有地窖。咱們家的就在院子里的角落，不過咱們之前窮，也沒什么東西能放進地窖的。”

二奶奶正在撿豆子，聽了也笑道，“說起來，咱們堂屋下面還有個地窖呢，有些隱蔽，還是我打掃的時候不小心發現的。”

顧敏衡量了一下，才對趙氏和二奶奶道，“我去鎮上抓藥的時候，聽說如今朝廷要打仗了，咱們是不是要準備準備？”

“啥，要打仗？”趙氏一下子驚訝了起來，“我怎么沒聽說。”她也緊張了起來。

顧敏忙安撫道，“估摸著也是北邊，不過但凡打起仗來，總歸會短了糧食啥的，我在想，咱們不如把家里的銀錢換成糧食，反正糧食也放不壞。”

二奶奶有些心動，“說起來，二三十年前也是打過仗的，和北方的蠻人，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缺糧食……”

三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沉默了下來。這一家老老小小的，若是沒了糧食，怕是很快就被人欺負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齊嘉回來，又是兩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正好趕上里正來收公糧，二爺爺在二奶奶和趙氏的攛掇下，把所有的糧食都留下，交的是銀子。

若交公糧，稅四，也就是兩百四十斤。若交銀子，比照市價，五文一斤，一千兩百文。

若是擱在以往，二爺爺哪舍得交銀子。

即便如此，二爺爺還是心疼了好久。還是二奶奶把家中還剩的幾兩銀子拿給二爺爺看了看，二爺爺這才緩過勁來。

顧敏只好把自己顧慮給齊嘉說了，“若朝廷真的要打仗了，怕是糧價要飛漲，總歸手里有糧，心中不慌，多屯些糧食沒有壞處。”

齊嘉在縣里的書院，自然也聽見了一些消息，并沒有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姐，你做的很對。”

齊嘉雖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兒，但得了他的夸贊，也讓顧敏開心不已。

“對了。”顧敏從懷里掏一串錢，放到齊嘉手里，看著齊嘉一臉疑惑的表情，顧敏小聲的齊嘉耳邊道，“你下次回來，記得給爺奶和娘帶些東西，他們會高興的。也不需要多貴重，給娘買個木簪子，給奶奶買個木梳子，給爺買點煙葉啥的。”

齊嘉臉一紅，把錢還給顧敏，“我知道了，我有錢。”

顧敏反手把錢塞給齊嘉，道，“你拿著吧，如今我刺繡的錢，娘都讓我自己攢著。”

齊嘉覺得手上的錢有些燙手，可看著眼前人熱切親昵的模樣，又忍不住拒絕，只好把錢放進懷里，期期艾艾的說，“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顧敏搖搖頭，“沒有，你記著爺奶和娘就行了。”

過了幾天，齊嘉又走了。這一次他帶了更多的霉豆腐和紅白菜，上一次帶的東西很受歡迎，同窗吃了以后便嚷著要買，齊嘉也不是矯情的人，既然有人要買，他也就不客氣，收了定金，今兒就把貨帶過去。

“不過些豆腐白菜，你送給他們就是了，何必收人家錢？都是讀書人。”趙氏有些擔憂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