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縷真氣

擊殺壯漢之后，顧從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直到夏侯炎催促的聲音傳來。

“小子，別浪費時間了，夜長夢多，盡快離開此地！”

將臉上的血跡一把抹盡，顧從收好行囊背包，騎馬上路。

一路上，夏侯炎對顧從的態度明顯變得熱情了不少，講了一些他以前游歷江湖時遇到的事情。

只是顧從思緒并不在這里，他腦海中不斷浮現的，是剛才那人死在自己劍下時的凄慘模樣。

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親手殺死了一個人，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在這一過程中，感受到了一絲別樣的……快感。

全程渾渾噩噩走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二人才終于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郭北縣。

按《倩女幽魂》劇情的設定，郭北縣與千年樹精所在的蘭若寺，相距僅有三里，到了郭北縣，也就相當于半只腳跨進那樹精的地盤了。

天才剛黑，這郭北縣的店鋪就基本關門了，街道上到處都是“盂蘭盛會”的旗幟，卻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沿路找到一處還未關門的藥館，顧從將夏侯炎扛了進去。

這家醫館只有一名醫師和一位學徒，看見顧從二人滿身的血漿、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得臉色搽白，縮在旁邊不住喊著“好漢饒命”。

“給他看看中的什么毒，治好了少不了你的錢兩。”經過生死的考驗，顧從變得比剛到這里時從容了許多，話語間隱隱有些不容置疑的威勢，指著那學徒打扮的年輕人交代道：“另外，去給我們找兩套干凈的衣服，再收拾一間空房給我們。”

醫館兩人自然不敢說什么，忙按顧從的指示做了。

二人暫時在這家醫館安置下來，一住就是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顧從白天出門熟悉環境，找人了解有關蘭若寺的情況，重點關注了寧采臣將要收賬的那家客棧。

他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等在那里，但是運氣并不太好，那么多天的時日，卻依舊沒有寧采臣的消息，反倒是和那客棧的老板小二混得很熟。

值得一提的是，郭北縣人多眼雜，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這個出手闊綽的外鄉人。

因而常有人半夜去他下榻的藥館行竊，更有甚者，伙同一群實施搶劫。

如今這個世道混亂不堪，朝廷腐敗，貪墨無度，百姓積貧，匪寇橫行，走在大街上隨時都有可能被抓走當成懸賞犯人領獎。

當街殺人的事也不少見，偷雞摸狗更別說了。

幾天下來，夏侯炎硬是拖著療傷之身連連斬殺強盜七八人，后來實在是煩不勝煩，不想因為管這些蟊賊而耽誤養傷，于是給顧從傳授了幾招劍訣，指望顧從對戰劫匪能發揮點作用。

這段時間，顧從真好像經過了血雨洗禮一般，每天都能看見人頭落地的場面，從起初的震驚惶恐，到現在已經能做到波瀾不驚。

許是一同經歷過生死的緣故，夏侯炎對顧從好感增加，現在終于肯傳授一些功夫了，除了一開始的幾招劍訣，后面又手抄了一本吐納運氣的方法，搭配劍訣一起練習。

按夏侯炎的說法，就算從未習武的人認真練完這些東西也可以躋身二流高手行列。

只是，夏侯炎安排雖好，顧從短時間內還是沒辦法看到明顯成長，功夫才學了個半吊子，實力敵不過半夜來犯之人，最終還是得夏侯炎親自出手解決。

這一天，夏侯炎的傷終于康復如初，他不想閑著，非陪著顧從一起去客棧靜坐。

到了下午，天空忽然叮叮當當下起雨來，持續下了近兩個時辰。

終于，在雨水停歇之后，一位抱著個破爛書簍的俊美書生從客棧門口走了進來。

看見那人，顧從眼睛頓時一亮，“終于等到你了。”

寧采臣，故事的關鍵人物，等了那么多天終于出現了。

這個寧采臣與電影中的相貌有不小的出入，但顧從還是從他的打扮與出場時的臺詞認了出來。這樣的情況在之前遇見夏侯炎的時候也碰到過。

果然，沒一會兒，寧采臣從書簍中取出了一本被雨水打濕模糊不清的賬本，結果被客棧老板一通臭罵，轟了出去。

事情發展不出所料，顧從心滿意足地收回目光。

“看來好戲就要開場了。”

按他的計劃，只要劇情正常發展，千年樹精肯定會被燕赤霞殺死，只是不知道任務上說的“擊殺千年樹妖”這一條是否是需要親自動手才能認定生效。

無論如何，等過幾天他們處理得差不多了，自己再插手補上一刀即可，這樣風險最小，不必親自面對千年老妖。

只是，如果這樣做，夏侯炎就逃不脫慘死的結局了，但那也沒辦法，顧從仔細比對風險過后，還是覺得不要擅自改變既定軌跡為好。

旁邊夏侯炎仰頭又喝完一大白，目光忽然凝聚，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昂揚的戰意。

“小子，這幾天和你在一起還算有趣，你挺不錯。”他先是對顧從贊了兩句，而后繼續道：“現在我傷病已愈，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了。”

顧從心里清楚他這是要去蘭若寺找燕赤霞決斗了，也知道這一去最終的結果，不由鄭重拱手，嘆息道：“多謝前輩傳道之恩，保重。”

“小事一樁罷了，不值當謝字。”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夏侯炎長身而起，徑直向客棧外面走了。

只留顧從靜坐原地，呆呆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半晌無言。

他終究還是沒有上前阻攔。

在酒館繼續呆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天都黑了，顧從才再次回到醫館休息。

如果一切如愿，剩下的日子，只需要靜靜等待，讓寧采臣與燕赤霞自行發展，只需等到最后一刻，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完成任務。

這一晚，顧從躺在床上按照夏侯炎教導的吐納方法練習，隱約間感覺到腹部丹田地方有一股氣團快速形成，隨著呼吸起伏，均勻流通到四肢百骸，果真有一股玄妙難言的感覺。

“這就是傳說中習武之人才有的真氣內功么？”顧從內心詫異無比，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接觸到這一神奇領域。

趁著機會難得，顧從連忙從床上爬起，按照夏侯炎傳授的劍法習練起來。

這套劍法在前幾天練過好幾十遍，但顧從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練通這劍法的妙處，按照夏侯炎的說法，那就是“空有其形，內中虛無”。

如今顧從在體內少許真氣的加持下再次習練劍法，頓覺與往日感受大相徑庭。

這一刻，顧從感覺自己的四肢五臟好像融為了一個整體，每一塊血肉都蘊含著它自身的力量，在真氣的引導下，顧從可以操控著身體集中力量，向共同的一點發力，從而爆發出極大的威能。

在這種發力方式的帶動下，原本平平無奇的簡單招式也能變得十分恐怖。

“這就是武功的真正秘密嗎。”

如果說所有人的力量大小相同，在特定條件下，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爆發出全身力量的八到九成，而更多的人，終其一生也只能發揮出三四成左右。

兩者有此差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對力量的掌握與運用，而武功，正是一種幫助人更大程度發揮自身力量的一種高超方法。

真氣、內功，這種玄妙難言的事物，其實質也是人之精氣神凝練而成的產物，像是經過了一次提純一般，這種力量的雜質更少，強度更高。

“原來如此……”幾套劍招輪流使下來，顧從察覺到體內的最后一縷真氣隨著劍招的使出已經消散一空。

全身頓時涌出一股潮水般的疲憊感，氣喘吁吁之下，顧從顫巍巍走到床邊躺下，很快的昏睡了過去。

這種疲累是身心同時耗竭的累，比長跑十公里感受更深，但全力使盡后的那種暢快之感，也是前所未有的。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顧從好像看見一道干枯的鬼影向自己瘋狂撲來，那人面容干澀發黑，所有皮膚都皺縮在一起，干枯的模樣彷如千年老樹的皮。

見此情景，顧從驚恐不已，連忙四處躲避，瞟眼卻看見“夏侯”二字，抬眼細看，才發現是一把刻有“夏侯”的劍鞘。

再看那人，衣著打扮正是夏侯炎離開時的樣子。

“前輩？”看著那人半死不活的凄慘模樣，顧從瞠目欲裂，同時又無比自責。

還不待他反應閃躲，只見那人張著血盆大口，一把就咬在顧從脖子之上，頓時鮮血狂噴。

“啊！”顧從悚然一驚，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其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浸濕，神情無限惶恐，看著天色，黑壓壓的沒有一絲月芒。

時間已經是后半夜，夏侯炎估計早已被樹妖吸干，死得不能再死了。

“前輩……”

顧從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原本，夏侯炎是可以挽回的，只需要在他出發前稍微提示一句。

一句話的事，卻因為顧從的自私求全，就那么冷冷地看著他去送死。

呆愣間，顧從忽然聽見院子中有細微的聲響，好像是有人翻墻闖了進來。

這段時間基本每天晚上都有這樣的人，半夜的時候偷偷摸到這里偷東西，前幾次他們都被夏侯炎毫不留情地殺死了，沒想到今天晚上還有。

“不長眼的東西，天堂有路你不走，今天正好拿你們泄憤。”

從床頭取過一把長劍，顧從毫無畏懼，直接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