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斧聲燭影

開寶九年（976），10月19日。

這一天晚上，趙匡胤登上太清閣，四處張望，似乎心事重重。

沒有人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他下了太清閣，進了萬歲殿，雖說已是夜晚，天氣又寒冷，但趙匡胤似乎全無睡意，也沒有召見哪個后妃娘娘相陪。

黃昏，東京城內天降大雪，大雪紛飛，遮天蔽日。

此時的皇帝卻突然下旨：傳晉王趙光義入宮。

大晚上不睡覺，卻召位高權重的趙光義入宮，而且還只是喝酒，這不得不令后人感到納悶。

此時白天晴空萬里的天氣，到了這時卻是漫天霧霾，烏云遮頂，起風啦，該回去啦？

滿懷疑慮的晉王趙光義匆匆來到大內皇宮，在這個風雪陰霾之夜，此時晉王的心里是忐忑不安，顧慮重重。

這時，皇帝趙匡胤把太監、宮女全部斥退出去，偌大的殿里，

只有皇帝趙匡胤與弟弟晉王趙光義兩個人。

難道今天大哥知道了的所作所為？要對我下手啦？

晉王趙光義此時的內心更加惶恐了。

此時大殿里面，一張茶幾，兩盞酒杯，一個酒壺，一柄柱斧。

（“柱斧”，是由水晶、玉器制成的小斧子，大小如同玉如意，趙匡胤對其愛不釋手，經常拿在手上把玩。）

兄弟兩人沉默相對，相對無言。

趙匡胤沉聲說道；“朕對你如何？“

趙光義連忙恭敬答道；“二哥對我長兄如父，陛下對我恩重如山。”

趙匡胤聽后滿臉悲憤道；“我們趙氏一家，兄弟五人，大哥和五弟從小去了，就剩我，你，廷美兄弟三人。

自朕登基后，并沒有以國法禮法來要求你，而是家法親情來幫助你。

趙氏一族，朕的兒子，兄弟當中，只有你封為晉王，二皇子德昭如今二十有六，還是等同于大臣的節度使。

為什么？就是怕你多心，多疑，多慮，多想。

趙氏天下傳給誰是朕的事，豈是你能左右和覬覦的？

朕封你為王，開封府尹，監中書令，京城軍政，掌管朝政，位在宰相之上，權力地位至高無上，你還要如何？

你在開封府尹這個位置上做了數十年，結交朝臣重臣無數，送禮送金也無數，現在武德司內庫存放的朝廷大臣上交的禮物已經堆積如山。

收買朝政，結黨營私，濫用公物，意欲何為？

還有你開封府招降納叛，收留了很多降將降臣，還在江湖上大量的收羅人才，結交了很多英雄豪杰，組建自己私下的班底，大宋只有一個政治中心，你私下擴張自己的政治團體，是想和中央對抗嗎？

好吧，你有抱負，有宏圖，朕不怪你，反而還信任你，寬容你，因為你是朕的親弟弟。

10年前，朕滅后蜀，后主孟昶和花蕊夫人等三十多人被押往開封，朕收留了花蕊夫人。

在宮中談聊，你闖入進來，誤以為朕和花蕊夫人有染，負氣出走。

其實朕知道你喜歡花蕊夫人，本欲賞賜與你，但是你竟然給朕臉色看，你以為你是誰？

朕的女人還要你來操心？所以朕就收了花蕊夫人，就是做給你看，看誰才是天下的主人。

結果在朕的家宴上，你竟然射殺了花蕊夫人。

當時大臣進言要處罰你，朕當時怎么護著你的？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朕對你如此寬容，封王封相，權傾天下，你還不知足？

朕為大宋大業，欲遷都洛陽。

東京汴梁地處平原，四戰之地，周圍無險可守，并非是都城的最佳選擇，一旦北方蠻夷南侵，京城將無險可守，到時候城破國亡，甚為危矣。

你卻聯合朝中大臣一起反對遷都，明為大義實為私利，好，朕也忍了。

你招攬朝臣多有奸詐小人，朕以“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為名，將結黨營私的忤逆小人貶斥出京。

敲山震虎后，你還不知收斂？

朕的寬容反而令你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出格。

我們是兄弟關系，更是君臣關系。君是君，臣是臣，你竟然枉顧君臣禮儀，欺上瞞下，覬覦皇位，是可忍孰不可忍！“

說到這里趙匡胤拿起手中的玉斧朝趙光義擊去。

遠處的禁軍聽見大殿內皇帝的聲音越來越大，遙見燭影下，晉王趙光義離席避開，極其狼狽。

隨后趙光義跑到了屋外，而趙匡胤用斧頭不停地戳地上的雪，大聲對晉王道：“好做，好做”！”

此后，就沒有聲響了。

而此時站在殿外冰天雪地之上的趙光義內心是崩潰的。

沒有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盡在大哥的掌握。

同時心里也悲憤異常，為什么？為什么？

憑什么你做了皇帝，擁有天下，我就要甘居人下，事事屈從？

那年自看見后蜀皇后花蕊夫人，但見花蕊夫人冰肌玉骨，體香沁人，自那以后，你便一發不可收拾，整日魂牽夢繞、朝思暮想。

這一日傍晚，你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進宮去見趙匡胤，因為你準備請求哥哥，將花蕊夫人賜給自己，你十分了解，趙匡胤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兄長，自己的要求他一定會答應。

正所謂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當你走進福寧宮時，卻看到了不該看見的情景。

自己心心念念的花蕊夫人，竟然和哥哥在一起，看這情形，你應該稱呼花蕊夫人為嫂子才對。

當時你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頓時被氣得面紅耳赤，心中暗下毒誓：我得不到的人，誰也別想得到，我遲早都要殺了你們，以泄心頭之恨。

此后你不斷結交朝臣，招攬手下，將開封府打造成自己的地盤，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親信。

朝廷里面，副相薛居正，平章事盧多遜，參知政事沈義倫都已被你拉攏，但是這些還是不夠，你還要掌握軍權。

為此你拉攏樞密院副使楚昭輔，準備將軍陣大權齊抓在手，到時候就可以逼宮甚至……

可是在你做這些動作的同時，你一直感到似乎暗中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武德司的人。

武德司作為皇帝處理皇宮日常事務的機構，還負責伺察、探事，是皇帝的私人耳目，人員編制，開支費用都不受御史臺節制，可以說之聽從皇帝一個人的命令。

這日大哥趙匡胤召你進宮，明為飲酒，實則你已從內侍宦官王繼恩那里得到訊息，皇帝準備訓斥問責自己。

為此事先從開封府押衙程德玄處拿來一包“藥粉”，進入大內皇宮福寧殿后，趁大哥趙匡胤義憤填膺斥責你之時，偷偷的將“藥粉”倒入趙匡胤的酒杯中。

你曾親眼所見趙匡胤將酒杯中的酒飲下，你當時害怕極了，遂趁機跑出屋外。

隨后吩咐內侍總管王繼恩，就說自己留宿側宮，實則出宮回到王府。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皇帝趙匡胤喝了毒酒后竟然毫發無損！

這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