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封家書

聽著電話那頭李秀珍和老凌斗嘴，凌楓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心情也好了許多。

又跟爸媽聊了許久，大部分時間電話都是被李秀珍給霸占了，老凌只偶爾能插上一兩句。

什么王家大小伙子結婚，陳家姑娘出嫁，七大姑養了條狗，八大姨換了份工作，一股腦地說個沒完沒了。

凌楓一點兒都不覺得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好了，別磨嘰了，兒子打長途貴著呢！”

要不是凌海山提醒，李秀珍恨不得跟兒子聊到明早天亮。

“糟了！鍋里還燉著菜呢！”李秀珍一陣慌忙失措。

電話終于還是結束了，聽著電話那頭父母的叮囑和關心，凌楓忽然覺得，這或許才是重生最大的收獲！

腦海里父母的身影不斷浮現出來，凌楓沒有發覺，自己眼眶早已經濕潤。

思念一旦打開，就像泛濫的河水，很容易成災……

掛了電話，磁卡余額顯示只剩下了6毛錢，老凌插話還真及時，再遲一點，連話費都沒了。

結束了與父母報喜不報憂的通話，凌楓繼續在街頭流浪。

身上只有不到兩百塊，房子都租不起，頂多找一間便宜的小旅店，那也撐不了幾天，這還得不吃不喝才行。

肚子也不合時宜的對這貧窮生活發起了抗議。

凌楓看了看，前頭就有許多小吃攤，走了過去，隨便找了個攤子叫了一份炒面，只能將就將就了。

攤子上客人不少，大多是下班比較晚的人。民營經濟已經開放，除了國營單位朝九晚五，大部分人是享受不到這樣的福利，加班也就成了司空見慣的事。

一個抱著吉他的年輕人引起了凌楓的注意。

“你好，請問要點歌嗎？”

年輕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挨桌地賣唱，可惜收獲寥寥。

“怎么點？”一個醉眼朦朧的中年人問道。

“5塊錢一首。”

“你都會些啥歌？”中年人又問道。

年輕人急忙拿出一個小本子，遞到中年人面前。

“我不看，你就給我來首思鄉的，就是那種想家的，你會嗎？”

中年人聽口音是外地人，不用多想，肯定是長時間離家在外，看他桌上已經有了好些個空酒瓶子，估計是離家的日子挺難熬。

“會的，稍等一下。”

賣唱的年輕人給攤子老板堆了個笑臉，抽了把椅子坐下。老板也不介意，反正又不跟自己搶生意，要是唱得好，沒準還能招生意。

坐下來想了想，眼鏡青年輕輕撥動了吉他，前奏過后，進入主旋律。

“年少的人，想法都一樣

總覺得夢想，就在遠方

一無反顧，選擇獨自流浪……”

“停停停！我要的是思鄉，不是什么流浪和遠方！”

眼鏡青年才唱了沒幾句，中年人就不耐煩了。

“大哥，還沒唱到思鄉呢！你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馬上就到個球！”跟中年人同桌的另一個男的罵罵咧咧道：“你會唱嗎？”

青年一下子陷入了窘境，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兩人明顯都有些醉意，看起來又很生氣的樣子，這5塊錢怕是不好賺，沒準挨兩酒瓶子也不一定。

哎，早知道就不接這一單了。

就在青年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唱下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

“兄弟，能把吉他借我一下嗎？”

青年回過頭一看，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帥哥。

“借吉他？”

“對，我來給這兩位大哥唱一首吧！”

說話的正是凌楓。

剛才跟爸媽打了電話，這會兒也正想家呢！

兩個醉漢瞇著眼睛瞧了過來。

“你會唱么？”其中一個有些挑釁式的問道。

凌楓笑了笑：“會不會你可以先聽聽看嘛，我又不收錢。”

“那好，你把吉他給他！”中年男人一指凌楓，對著賣唱青年道。

客人是上帝，賣唱更是如此，戴眼鏡的青年只好把吉他送了過來。

凌楓接過吉他，試了試音，調了調弦。

想了想，一首老歌就出現在了腦海里，同時出現的還有這一世父母的身影。

隨著吉他聲響起，前奏過后，凌楓終于張口：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嗎

現在工作很忙吧

身體好嗎

我現在燕京挺好的

爸爸媽媽不要太牽掛

雖然我很少寫信

其實我也很想家……”

前面幾句，兩個醉眼惺忪的中年男人還沒怎么注意，聽到“其實我也很想家”時，兩人都放下了手里的酒瓶子，兩眼直愣愣的看向了凌楓。

質樸得不能再質樸的歌詞，就像一個離家游子給家里寫的信，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是思念，每一個字都飽含了濃濃的情感。

其實，越是樸素的，也就越是深沉的。

戴眼鏡的青年早就已經驚訝，只聽這前奏，就知道凌楓是個行家。再加上凌楓略顯低緩的磁性嗓音，眼鏡青年有些呆住了。

“我買了一件衣服給媽媽

別舍不得穿上吧

以前兒子不太聽話

現在懂事他長大了……”

漸漸地，小吃攤的其他人也被凌楓的質樸歌聲吸引，紛紛將目光聚了過來。有幾個路過的年輕男女也停下了腳步。

凌楓微閉著雙眼，耳朵里還在回響著剛才電話里父母的叮嚀，腦海中滿是他們的身影。

“爸爸媽媽多保重身體

不要讓兒子放心不下

今年春節我一定回家

好了先寫到這吧

此致敬禮

此致那個敬禮

此致敬禮……”

前世李春波的《一封家書》。

這首歌唱起來沒有什么難度，難的是情感投入。

凌楓滿腔的思念，隨著淡淡的歌聲真摯的流淌出來，小吃攤的客人和旁邊圍觀的人都靜靜的聽著，一些人眼里都含著淚花。

兩個醉酒中年漢子早已哭的泣不成聲！

兩個人都是從去年就沒有回過家，春節的時候買票被黃牛騙了，等再想買票時，已經擠不上車，于是就錯過了。過完年工作又忙了起來，一直到現在，已經是一年半沒有見過父母家人。

一曲終了，凌楓心緒久久難平，唱得動情了。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鼓起了掌，緊接著所有人的掌聲都響了起來。兩個中年漢子更是激動的拍紅了手掌。

“小兄弟，這首歌叫什么名字？”最早點歌的中年男人問道。

“《一封家書》，送給兩位大哥，兩位還滿意嗎？”

“太滿意了！兄弟，你能再唱一遍嗎？”另一個中年男人急切的問道。

旁邊其他桌的人也都附聲：“再唱一遍吧！”

凌楓想了想。

“好吧！那就再唱一遍。”

結果，一遍又一遍，唱到第五遍時，點的炒面都涼了。

“各位，實在不能再唱了，我這還餓著呢！”

肚子只差沒有造反，凌楓笑著拒絕了再唱一遍的請求。

“老板！給這位兄弟上幾個好菜，都算我的！”

一曲解鄉愁，兩個中年男人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心里總算是好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