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狗殊途

阮司儀面色如常，步伐不減抬步向前，江明嫣垂下眸，跟在她身后進入大殿見到了正在被訓斥的女子。

才女們都穿著鵝黃云錦緞面裙，雙手交疊放于身側，胳膊上的青綠羅帛皆是在同一高度，排排而立的才女們低眉頷首，儀態優雅，便是大門大開，寒風吹進來也不見一人移動。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握著腳腕，裙擺下白皙的雙足凍的發紅，她姿色妍麗，眉眼嬌柔，此時眼眶浸滿淚水：“于司典，天太冷了我才摔倒的，若是殿內燒上火爐或者關上殿門，我——”

“啪！”

一把戒尺打在女子背上，抬首挺胸的司典慍怒道：“身為才女見位高著當自稱什么？”

女子面如火燒，梨花帶雨地啜泣道：“奴，奴婢。”

“跪時脊背挺直！腳背向上！足尖碰地！抬頭微笑！”

每說一句，司典就在女子柔弱無骨的背上抽打一下，但其實只是看似下了狠手，每一下都是收著力道打的，江明嫣看在眼里，對這位于司典有了初步認識。

不過這女子沒看出來，她的哭喊聲愈發委屈起來。

阮司儀只當沒看到那女子，徑直來到于司典面前，微側開身說道：“這是新來的才女，有些事晚來了，還請阮司儀多加教導。”

阮司儀皺了下眉，但很快頷首道：“司典放心，奴婢定會盡心盡責。”

說完，阮司儀頭也不回離開。

江明嫣垂眸，食指相疊，雙手結合于身前隔開距離，彎腰至半空，行云流水地行了一禮：“奴婢江明嫣，見過于司典。”

于司典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掠過已經低聲碎語起來的才女們，才女們頓時噤聲。

“姚雪兒，回位。”

“是。”

地上梨花帶雨的女子哭著行了一禮，回到第二列的首位。

“起來吧。”于司典道：“你來得晚，我重新演示一遍今日要學的儀態。”

江明嫣頷首：“是。”

于司典放下戒尺，裸足行于一條長凳之上，這長凳寬度只能能讓于司典的一只足底堪堪站上，而長凳不僅高，平面還是橢圓形的，想要維持平衡更加不易。

于司典抬腳，目視前方，亭亭而行，穩穩當當走過木凳，放下裙擺遮住光足，看向江明嫣：“你按照我示范的走一遍。”

饒是江明嫣前世在凝香樓能歌善舞，也無法肯定自己能一次成功。

但于司典顯然沒有要給她嘗試的機會。

江明嫣斂眉，脫去鞋襪放在一旁，提起裙擺，足尖方觸碰到木凳就感覺道一陣冰涼刺骨的寒意，長凳光滑，若非有一點武功扎實，她連站都站不上去。

江明嫣敏銳地聽到眾人倒吸了一口氣，但她無暇其他，慢慢挺起腰，提著裙子的手心冒出一陣冷汗，她小心翼翼邁出第一步，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童，嘗試著去站穩。

然，她腳尖落偏在長凳左邊，猝不及防滑倒了下去。

緊接著，背上被戒尺抽了一板子。

不是很疼。

“再來，重心放在足心。”于司典冷聲道。

姚雪兒紅著眼，不滿道：“司典，她來的這么晚肯定不把這些訓練放在眼里，何必要為了她浪費時間。”

“她第一次就能站上去，你們學到現在一步都走不了，與其在這兒嘴碎不如多學習一下她的步伐。”

江明嫣重新走上長凳，這一次她按照于司典所說把重心轉移，目視前方，想著于司典行時的儀態，昂首抬步，在眾才女震驚地目光中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走下長凳。

“很好，資質不錯。”于司典指了一個位置，“以后你的位置就在那。”

最中心的第一列第一位。

于司典說完，原本站在那里的才女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退后一步，她身后的才女跟著后退，整個隊形都發生了改變，本是第二列首位的姚雪兒將要移動到第二位。

姚雪兒登時叫起來：“于司典，這不公平，她才來第一日。”

“她第一日就能完成你們兩日做不了事，再多言你去最后一位。”于司典冷覷了她一眼。

下午的課上完之后江明嫣明白了這里的淘汰標準。

每一節課都有標準的完成要求，率先完成的可以提前去下一個老師那學習新的東西，以此產生排名，每七日淘汰末端的十位才女。

其中有兩點，翠旋宮明文規定不得私斗算計，不得夜出。

動手者無論是誰先起頭都將被淘汰，夜出者無論是何緣由都不能留下。

待了兩天之后，成績佼佼者除了她，還有上官巧、安寸心、姚雪兒。

江明嫣印象最深的就是姚雪兒，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吃不得一點苦累，雖底子不差但性格卻沖動得很。

其次就是上官巧，原本在中心位的才女，她和姚雪兒玩的極好，樣貌嫻靜，性子溫柔，能力出眾，許多老師都當堂夸過她。

江明嫣下了課，打算先去琴技曲老師那兒領琴譜。

曲老師是所有老師里最為寬和的一位，她上課沒有那么多規矩，多是讓學生一人一個亭子間隔數丈自由發揮，因此她的學堂格外大。

敲了敲門，童子開門見是她，囅然一笑：“曲老師已經再等你了。”

江明嫣熟門熟路繞過七八個亭子，在最里面的翠院里見到了人，“曲老師，學生來拿琴譜。”

“就在那兒，你也和姚雪兒一樣自個拿吧，琢磨透了明日再演奏。”曲葉茶素手一指，自顧自看著話本。

江明嫣知她最近迷上了話本，也不多說，拿上《流觴》琴譜獨自離開，拐過一座亭子時迎面遇上了上官巧和姚雪兒。

姚雪兒故意拔尖了聲音：“呦，這不是江大才女，要遇上你真是難得。”

“人狗殊途，遇上確實很難。”

“你！不就是快了一門課程，你有什么好囂張的，這次考試巧兒一定會把你踩在腳底！”姚雪兒怒道。

上官巧搖了搖頭，朝江明嫣溫和道：“雪兒的氣話，江才女勿要放在心上。”

“我還有事，先走了。”江明嫣繞過二人便要走。

“本小姐話還沒說完呢！”

姚雪兒急忙去拉江明嫣，江明嫣反應快，收起長袖于身后，漠然看著二人，上官巧道：“雪兒，算了。”

姚雪兒癟嘴，當真不再糾纏江明嫣。

看著江明嫣遠去的背影，姚雪兒一改委屈的模樣，朝一根柱子后招了招手，一名才女跑過來，笑道：“成了！她肯定發現不了，今夜就等著于司典把她趕出去吧！”

“哼，我就看不慣她處處壓巧兒一頭還目中無人的模樣！”

上官巧：“提前恭喜雪兒回到第二列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