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學發了條短信給鄧光陰，然后一個人出了學校。當然他沒有注意到后面還跟著一個人，此時的他對外界敏感度為零。內心的沮喪以及挫折感，讓他根本無力顧及周遭環境。

兩岸燈火映照下，無數的水波像星星一樣閃耀，美麗而刺眼。沒有“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什么都沒有，唯有“萬籟俱靜”的幽深。

也沒有江楓漁火，也沒有萬家燈明，遠處僅有的幾個路燈幾乎都壞了，沒壞掉的也是一閃一閃，隨時有可能熄滅。這地方拍鬼片，都不需要刻意營造氣氛，寫實就行。

要平時，彭思學肯定害怕，鬼片都不好看的人，身臨其境會有何種恐怖，簡直難以想象。可今天，他完全不在乎，科學仿佛占據了他的大腦高位，此刻的他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拋開地面幽暗的環境不談，仰歡星辰，可就是另一番相反的景色，星河璀璨。但彭思學的心情沒有因為遼闊的江面和璀璨的星空而變好。他一屁股坐在江岸上，兩眼無神地盯著遠方，遠方有詩，遠方有彼岸。

但遠方是達不到的夢境，是上不了的天堂，撈不上來的水中月。遠方是麻醉劑，遠方是騙人的鬼，人如果連現在都過不去，哪還有什么遠方。如果現在能度過，誰還會去看遠方。

比如海子，寫完春暖花開，便離開了這個世界。詩和遠方是現在都渡不過的可憐人的幻想而已，是臨死前的海市蜃樓。

不知道什么時候，彭思學感到有一個人靠在他的身上，扭頭一看，是顧心語。可惜此時的他，已經難過到麻木，不能把驚訝表演給顧心語欣賞了。因為他真的不在意，也不在乎，哪怕是個野獸靠著他，他也懶得動彈一下。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顧心語笑語盈盈。

彭思學麻木地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有什么不開心就說出來呀。說出來你也不會更痛苦，但我會開心。這樣反正你也不虧，我肯定賺了。”顧心語鼓勵道。

“說出來讓你開心開心？”這句話，彭思學是帶著情緒發泄出來的。

“說出來讓這些不開心隨風吹散。什么都藏在心里，遲早會憋壞的。”顧心語認真道。

“我是不是特別差勁，對女孩子沒有絲毫吸引力。”

這個時候的彭思學喪失了基本的自信，自我認可的防護堤已經隨時可能面臨潰堤的可能。如果決堤，他這一生都會活在自我否定的陰影中。

劉思曼根本不會想到，只不過是一次簡單的拒絕，會對彭思學有這么大的傷害。如果知道，她肯定不會拒絕。

“你被劉思曼拒絕了？”顧心語猜測道。

“很意外嗎？”彭思學等于承認了自己被拒絕。

顧心語沒說話，毫不猶豫地給了彭思學一巴掌。

彭思學連反應都來不及，整個人就身體僵住了，不知所措的樣子，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還不夠嗎？”顧心語見彭思學沒有反應自顧自說道。然后，她再一次給了彭思學一巴掌。

“彭思學，你是一個男人，不是一個娘們，這么點事就要死要活的。我看劉思曼拒絕你是對的，就你這樣子，路邊的狗都看不上你。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給我站起來，別讓我看不起你。”顧心語說道。

“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彭思學說道。

“好，那你打回來呀。”顧心語挑釁道。

“我不打女人。”彭思學捏著拳頭說道。

“那就不好意思，我打男人。”顧心語言出必行，繼續揍彭思學。

“你別過分，你再動手，我就還手了。”彭思學邊躲邊說道。

“你動手看看。”顧心語可不慌。

彭思學忍無可忍，就想推開顧心語。結果一個不注意，就被顧心語一個過肩摔，摔在了地上，還好衣服還比較厚，地面又有草，并不多疼。

主要是尊嚴沒了，顧心語現在就騎在彭思學身上，兩只手還按著彭思學的手，不讓他反抗。

“彭思學你不是缺女朋友嗎，現在不缺了。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你要是像今天這樣不死不活，我可就揍你了。”顧心語說道。

“別開玩笑了，你放過我，也放過自己好嗎？”

彭思學打心眼里不相信顧心語喜歡他，鬼知道是不是為了合法找個人當沙包。他一般不介意做一個工具人，但接受不了做一個沙包。

“我這么主動地投懷送抱，難道是和你過家家？”

見彭思學不信，顧心語氣得用自己的小拳頭使勁地捶打彭思學的胸膛。

“我總覺得不真實。”

“怎么不真實，一個優秀的女孩子喜歡一個優秀的男孩子，這難道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彭思學笑了，輕輕松松就掙開束縛，站了起來。一把抱起顧心語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原來還是有女孩子認為他彭思學是一個優秀的男孩子。

“謝謝你。雖然你剛才把我抨擊得一文不值，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這個行為很能說明一件事，我也是很優秀的，其實不需要以這種方式證明，也不應該因為被劉思曼拒絕而自我否定。”放下顧心語后，彭思學認真說道。

“傻瓜，這種事說什么謝謝。”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視而笑。彭思學暫時忘記了被劉思曼拒絕的痛苦，一顆心轉眼間全部送給了顧心語。

“有你真好！”彭思學的精氣神重新回來了，眼里的光彩猶如天上的星辰。

“我可是記得你之前對我可是很冷淡的，那時的你可不是這么想的吧。”顧心語用力擰了彭思學腰間嫩肉。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彭思學意圖蒙混過關。

“思學，我以后可以這么叫你嗎？”

“當然，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彭思學撩了撩顧心語的頭發。

“那我叫你思學寶寶也可以？”

“這，別，有點點接受不了。算了，私底下也可以。”

“那你以后叫我顧顧。”

“聽起來怎么像姑姑。”

“過兒乖，聽姑姑的話有糖吃。”顧心語真的從口袋里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還親自剝開，喂給了彭思學。

“我不愛吃糖。”彭思學邊吃邊說？

“我不信。”

“但你喂的，我很喜歡。”

這樣的糖，彭思學無法拒絕，沒辦法不愛。

“這種糖可以多多益善。”

顧心語輕輕踩了彭思學一腳，彭思學配合著表演被踩痛的樣子，跳了起來。

“以后看你表現，表現不好就只有大棒了。”顧心語背靠在彭思學身上，看著夜空里閃耀的群星。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彭思學現在的表現像極了舔狗。但他的心情卻好了起來，畢竟舔狗真的很容易滿足和快樂。舔狗失去了什么，其實什么也沒失去，但他們成功降低了快樂的閥值。

“思學寶寶，我們回學校吧，有點晚了。”顧心語看看手表，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這個時候回去，毫無疑問不可能走正門。

“居然都這么晚了，看來今天我們得翻墻了。”彭思學說道。

“翻墻呀，聽起來就很有趣，我還沒翻過墻呢。”顧心語饒有興趣，躍躍欲試。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顆叛逆的種子，就差有個機會生根發芽，然后長成參天大樹。誰還沒有叛逆的時候，這是天性。

“你似乎很興奮。”彭思學捂住自己的額頭無奈道。

顧心語很沒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后又柔聲說道：“思學寶寶，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樂意之至。”

彭思學背起顧心語一會慢跑，一會快跑，一會又突然急停。顧心語興奮地喊“駕、駕、駕”，玩的不亦樂乎，絲毫不在意她與彭思學身體的碰撞。

學校的圍墻并不是特別好攀爬，有差不多兩米高。可惜圍墻再高也是死的，在某一個角落早就被一些晚上翻墻去網吧上網的住讀生放好了踏腳的磚石木頭。彭思學以前沒有翻過墻，但知道一定有這么一個位置，所以帶著顧心語圍著學校的圍墻尋找。

“那，在那。”顧心語在彭思學的背上興奮地說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彭思學感嘆道。

顧心語從彭思學的背上跳了下來，迫不及待地跑到放有踏腳物的位置。可惜她還是有點矮，有踏腳物也夠不著。彭思學上去直接抱起她，這才讓她爬上了圍墻。

正所謂你站在圍墻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破壞了別人的夢。

這就是教導主任胡三省的切身感受，今天他已經偷偷抓了七個翻墻出去的學生，本以為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這才上樓收拾東西。而且剛剛收拾好東西，關上燈，就準備抽完煙就走的。哪想到都快要十二點了，居然還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