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唰的一下轉回頭，看向火圈里。

聲音正是從那里傳過來的。

“你們……能、能不能……殺了我……”一個女生側著頭，流著淚，看向大家的方向，眼神卻毫無焦距，“我……撐不下去了，太難受了……求你們，送我、送我一程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低，每說一個字，都需要停頓一下，喘上一會兒氣，就好像每一個字，都需要從胸腔里一點一點地擠出來，才能把話說完整。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就好像，有一雙大手捏了一下他們的心臟，既難受，又有點窒息的感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你……別輕易放棄啊……”程醫生干巴巴的開口。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即將要說的話是那么的干癟又無用，“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治療的方法了。”

“我能感覺得出來……”那個女生扯了扯嘴角，好像是要笑一下，可最終還是失敗了。“我時日無多了……很快就、就會變成……變成水母的巢穴……求你們……了?！?

此時此刻，所有的話語都變得那么的蒼白又無力，沒有人能說上一句安慰人的話來。

慕風手腳冰涼，身體止不住地輕顫，她又想起了那些被她點起來時，那些人的恐懼和絕望……還有他們臨死前，解脫般的笑容。

這太不公平了。

僅僅是因為觸碰了一下水母，它們就這么不明不白得要死了。

也不知道，他們幾個……什么時候會倒下，變得跟他們一樣……

搞不甘心??！

為什么？

憑什么？！

就因為所謂的末日狂歡，他們就該受罪，成為別人的狂歡嗎？

握緊拳頭，指甲帶著綁在手上的繃帶陷入皮肉里，臟污接觸到血肉帶來隱隱的刺痛。

即便是這樣，慕風都沒能找回自己的理智，只是看著面前的火堆，思緒逐漸飄遠。

她真的好不甘心??！

“求你們……了，殺了我……”

“救救……我……”

說話的人越來越多，都在苦苦哀求。

有的人想一死百了，有的人卻想活下去。

慕風也分不清這些聲音來自于自己的腦海，還是前方的感染者。

她眼前陣陣發黑，耳朵嗡嗡作響。

除了干杵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到。

“你們……確定嗎？”楊皓程閉了閉眼，無端生出無限無力感，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么的無能，卻又無可奈何。

“嗯，感謝你們的成全……”幾個想要尋死的人都由衷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就好像……他們志得意滿，就要走向幸福的道路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對他們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他們都轉過了身，不去看幾個工作人員。

盡管會有人覺得這樣很無情，但他們也明白，這是他們的選擇……

慕風還是呆呆地看著前方的火堆，并沒有轉過身去，不是她不想，只是根本沒聽進后面說的那些話。

輕輕的拉扯力從腳邊傳來，也成功喚回了慕風的思緒。

她低頭一看，是小黑。

它正咬著慕風的褲腳，把她往外拉。

“怎么了？”慕風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頭，柔聲問。

小黑這般可很少見。

即便他倆熟了不少，可小黑還是一如既往地獨來獨往，很少這般親近她。

小黑往左前方走了走，見慕風無動于衷，就又過來拉她。

來回了幾次，慕風總算是明白了它的意圖。

似乎……是想讓慕風跟它走。

“是要我跟你走？”雖然想不通它為什么這樣，但慕風還是決定，要是不太遠的話，就跟它走一趟。

發現慕風起了身，小黑跑到了不遠處，放著慕風背包的地方，把一只前爪放在了背包上面。

“我不是跟你說了一會兒給你嗎？”慕風無奈一嘆，走到背包旁，“我現在可沒心情忙這些啊?！?

她也知道自己跟一只貓是講不通道理的，所以認命地打開了背包拉鏈，“喏！都在呢，誰都沒拿?！?

背包最上方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百顆不同大小的各色晶體。

這么多？慕風挑挑眉，驚了一下。

這得殺了多少水母?。?

小黑又開始扒拉塑料袋，慕風無奈，可還是幫它打開了袋子。

看它這個樣子，也不像是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小黑在塑料袋里巴拉了一會兒，咬了一顆拇指蓋兒大小的墨綠色晶體出來，看向慕風。

慕風伸出手，一頭霧水。

小黑現在的智商……貌似很高？

小黑把墨綠色晶體放在慕風手上，開始輕聲喵喵叫，又生怕別人發現一般，不敢太大聲，還時不時地看向其他人。

“給我？”慕風看著手里的晶體，開始猜測小黑的用意。

既然它現在智商很高，至少不低，那么，它此時把這個東西給自己，應該是有它的用意才對。

見慕風遲遲未動，小黑重新爬到背包上，又扒拉了一會兒塑料袋，從里面拿出了一顆更小的黑色晶體出來。

重新走到慕風面前，抬起頭看向慕風。

“也給我？”慕風再次伸出手。

這一次，小黑并沒有如隨風所想一般把晶體放在她的手上，而是一口吞了進去。

之后，就一臉期待地看向慕風。

“你該不會……是要我吃下去吧？”慕風既驚訝，又不敢確定，看向小黑，繼續壓低聲音道。

小黑像是松了一口氣，如同人類一般，忙不迭地點頭。

“這……有……”慕風想問有什么用，可想到小黑也沒法回答自己的問題，便換了一種問法，道：

“有好處？”

這樣，它就可以點頭，或者搖頭了。

果然，小黑繼續點頭。

慕風看看手里的墨綠色晶體，又看看站在面前的小黑，有點抽搐。

就算它這么說……這么大的東西……真的可以吞下去嗎？

能消化嗎？

可轉念一想，慕風瞬間就不糾結了。

她自己都是快沒命的人了，也就早晚的問題，比起變成水母的孵化袋，這樣死……或許會更體面一些？

并且，小黑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她這個東西，或許真有什么用意也說不定。

它智商都這么高了，肯定不是鬧著玩兒。

這一瞬間，她想了很多。

近到周圍的幾人，遠到父母親人和親朋好友。

最后還是決定試一試。

也不給家人留什么信了。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還能有個念想。

想到此，慕風看了看手心里的晶體，咽了咽口水，眼睛一閉，放進了嘴里。